竹马依旧在(重生)(38)

作者:枕月长终


怪不得,她暗想,怪不得祖母一报她的名讳,朱聆便连夜从家乡赶回渔阳替她上课,她祖母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

自己不到两岁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明熙对她的所有记忆,都是姐姐跟她说的。

梅息苒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模糊朦胧的形象。

“多跟我说些我娘的事吧。”

慕箴见明熙停下吃饭的动作,神情落寞,声音也没有往日的活泼。

“我想多知道一些。”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将手掌放在毛茸茸的发顶,顺着发丝来回抚弄。

见明熙疑惑地抬头,他狡黠地笑,存心逗她:“这也是梅夫人教我的戏法哦。”

第25章 妹妹

慕箴年幼之时, 便懂得审时度势。

初来汴京的时候,许多人瞧不上他们家,即便是街巷中家境苦寒的书生, 路过他家也是要啐一口的。

在还认不得太多字的年纪,他便首先记住了什么叫贱商。

母亲缠绵病榻,父亲又总是心疼他,久而久之,他也学会了藏住心事,不将那些受过的委屈说与家人听。

隔壁府的夫人, 是慕箴年幼最喜欢的人。

她温柔的像是家中院落盛放的西府海棠, 明媚又柔和。

在觉察到慕箴总是被街上的孩童欺负, 梅息苒便欢迎他到侯府做客。

本就是左右邻居,加上当时叶鸿文与自己父亲都忙, 于是都没发现他总往侯府跑的事。

那时明熙刚出生不久, 明芷也刚来侯府, 终日畏首畏尾的。

于是梅息苒抱着明熙, 一哄便是三个孩子。

明熙也算是在他眼中长大的孩子,慕箴知道许多她的秘密。

年幼的明熙因未足月便出生, 身体弱的很,经常难受地哭闹, 梅夫人便是在那时候教的他。

“我们明熙虽爱哭, 但娘亲摸摸头就安心了是不是?”

梅息苒的笑容和煦温柔, 抱着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辉, 明熙在她的抚弄下,哭声渐停, 这招十分有效,百试百灵。

每次他看就像是在看变戏法, 十分神奇,久而久之,他便也记住了。

后来梅息苒病重,垂危至极她嘱托慕箴,哭着求他将来稍微照看些明熙,她还那般年幼,自己死后除了明芷只怕无人爱护。

慕箴看着被窝中的奶娃娃,又想到自己的过去,于是他承诺:“我会照顾她的。”

至少不会让她沦落到,像自己曾经那样任人欺负的下场。

普觉寺的重逢,在明熙看来是巧合,但其实是他一早便算好了的。

他当时清瘦了不少,如若明熙没认出他,那他便还如同往常那般默默守护她身后。

慕箴其实自己也清楚,明熙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躲着他。

但他还是带着微末渺小的希冀,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他事后也万分的庆幸,自己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叶明熙扒在自己胸前恸哭时,就像天塌了般,痛苦得情难自抑,他莫名地想起梅息苒生前的动作。

于是他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放到小姑娘脑后。

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还似从前。

不论是他,还是不知为何性情大变的,他的小青梅叶明熙。

听他说了这么一段往事,叶明熙安静了许久。

曾经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在慕箴的故事下又添上了几分柔和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情,有些沉闷,又有些委屈。

她身边任何一个人,对自己娘亲的了解都要比她多,她身为梅昔苒的女儿,却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了解。

到了下午,叶明熙也一直情绪不高,闷着头练字。

慕箴从袖中抽出一个窄小的锦盒,推到她面前。

叶明熙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示意的目光中打开。

是一支紫狼毫笔。

与他手中用惯了的那支相似,只不过上手轻很多,用久了估计也不会累手。

“以后用这支吧,”慕箴轻声,“我初练字时,便是用的这款笔。”

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临摹他的字,还是因为上午揉手腕的动作被他记在了心里?

叶明熙不知,只抿唇笑了一下:“谢谢慕哥哥。”

慕箴眉间一跳。

许是这段时间少女娇俏跳脱的模样瞧多了,眼下这般沉默安静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曾经在汴京的时候,明熙惯常颦蹙的眉眼。

既然来了汴京,既然她来到自己身边,既然已经决心决意甘愿挡在她身前,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慕箴再不愿看到她这般神情。

“散学后,一起去逛一逛吧?”

叶明熙:“啊?”

渔阳的街市比起汴京热闹喧嚣许多。

汴京不大,还处处都是达官显贵,按赵姝意调侃的话来说,在二楼扔一块砖,能砸死一片文官侯爵。

地位高贵,家中规矩自然也森严,汴京的街市还有衙差巡街,再加上天没黑便宵禁,很少有商家在傍晚时分还开着门。

就连叶明熙也习惯地以为渔阳也是如此。

然而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渔阳才最是热闹。

各大酒楼瓦舍人声鼎沸,街边的小商小贩也忙的热火朝天。

几家连着的铺子清闲了,还会凑到一块闲聊八卦,你喝我家的茶,我就你家的瓜果,一派和谐。

寻一辆板车,架一个木台,随意固定一下便能拖到繁荣的路边贩卖。

汴京哪里见过这些,那儿的衙差死板又严厉,要整顿汴京的风气,街上一个小贩也不许留。

叶明熙觉得新奇,四处摸摸看看。

见一处简陋的木车上还有胭脂水粉,她好奇地盯着瞧,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美艳妇人,自来熟地拉过明熙,抹了一道艳丽颜色在她手背上。

“漂亮吧?这可都是用姐姐自己家产的蜂蜡混着牡丹花瓣研磨出来的,你闻闻香不香。”

叶明熙听她的闻了闻,果真是甜腻又醉人的香。

她像个刚进城的乡下人一样,只觉得哪哪都新奇。

汴京的胭脂颜色纯度低,讲究低调不显张扬,而抹在手上的这一道,颜色浓重地就像是晚霞耀眼的裙边。

凌厉肆意。

她年纪还小,往常重要场合闻冬给她上妆也只是浅浅铺一层,还要用最清淡的颜色。

眼下见了这,就像眼馋家中长辈盘发的大金长簪般,满脸孩子气地皱眉跟慕箴撒娇:“我想要这个。”

慕箴自然也看见了她手上昳丽的颜色,了解她心思,没说什么,只是凑上前仔细看了台面上的各种颜色。

指了其中一个道:“选这个吧。”

指尖所指的,是水润清透一些的湘妃色。

妇人瞧了眼连连点头:“姑娘还小呢,我这个颜色重了些,这色也好看的,许多小姑娘买呢。”

说着就要在她脸上试。

叶明熙眨了眨眼,将脸凑了上去,妇人用手指蘸了些,轻轻抹在她唇瓣上。

她唇色因体弱十分浅淡,平日里便常觉得没气色。

明丽的颜色上了以后,整张脸都变得愈发俏丽明媚。

“哎哟,”妇人笑着,“乖乖真是漂亮呢,不枉费你有个这么听话的小情郎。”

叶明熙正一脸兴奋地看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闻言也没生气,只是没在意地接了句:“是我哥哥。”

慕箴从始至终都是淡笑地看着她,也没什么反应。

只有妇人瞧着二人一点也不相似的外貌,露出一副年纪轻轻玩这么复杂的揶揄表情:“我懂~”

慕箴买了那盒胭脂,二人离开后明熙也迟迟舍不得抹掉,总是偷摸着抿一抿,又眉眼弯弯地笑。

“热不热?”

叫他问了,明熙才感到额角濡热汗意,她正准备抬手去擦,被慕箴按住,仔细拿帕子擦了。

叶明熙想起之前好几次,调侃他:“是不是碰着我以后,帕子都费了许多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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