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在(重生)(35)

作者:枕月长终


还没等他说完,叶明熙又神情低落:“之前我对你有些偏见,我都不记得你的事了……”

听她这么说,慕箴有些讶异抬眼。

不是因为她话中的那句有偏见,而且她话音透露出的,好似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无他疏远了。

“你……”

“来的这样早?”

二人对话被打断,朱聆踏步进来。

“休息好了就继续写吧,写完了交给我。”

朱聆严厉,学习的时候最是反感交头接耳,慕箴便沉默,二人又开始继续答上午的题。

没过多久,慕箴写完了,交上去后又自觉地坐了回去,翻了本《熹平石经》开始抄写。

朱聆走下来,静静观摩了他的字,片刻后才开口:“你的字写的愈发好了。”

“是,谢先生夸赞。”

因这段时日篆刻的原因,他手上有力,连带着字也力透纸背,规整的字形边角藏着锋芒,整肃而平直。

他欣赏了一会儿,转了一圈,绕到明熙身后。

叶明熙察觉,紧张地直起了身,也不敢随意下笔,装模作样地盯着题目看。

朱聆顿了顿,轻叹了口气。

这气叹得,让她从耳后红到脸颊。

她有些泄气地看着自己还算整洁的书面,自己这字,也不算差吧?

等慕箴又抄了三四页的书,叶明熙才终于停了笔。

朱聆望过来:“写完了吗?”

“嗯。”明熙有些惴惴送了上去,抠着手指站在一旁。

朱聆抬眼,见她满脸紧张凑在自己身前,不免好笑:“你们去外面的池子把砚台洗了,再去把院中落叶扫扫,我批一会。”

叶明熙有点惊讶,她说怎么放假了院子就这么多叶子,合着平时这些事都是学生在做。

“不要找侍从做啊,”朱聆边看长卷边嘱咐,连头也没抬,“自己动一动,锻炼锻炼。”

叶明熙的砚台没怎么用,墨渍也干了,她拿着就跟着慕箴出了屋。

院中三人可逍遥了,闻冬靠在树下昏昏欲睡,怀生一脸兴奋地看着品秋练剑。

明熙跟在慕箴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将砚台泡在水中。

小小的一个池塘,经过几天放假,池面上水源干净了许多,但仔细去瞧还是能看见沉底的墨色污渍。

二人贴着蹲在一起,就像是烈阳下依偎生长的两朵小蘑菇。

见朱聆没出来,慕箴拿过明熙的砚台,骨节分明的手搅在清水之中,丝丝缕缕的墨色缠绕在他指间。

赏心悦目的很。

叶明熙两手捧着脸,专心地看他洗自己的砚台。

静谧之间,只剩下他手下的水声潺潺。

他低眸看着手中的砚台,好像要把它擦得锃光瓦亮:“你说,你之前对我有偏见。”

明熙打了个哈欠:“是啊。”

“那现在,是不是……”

慕箴没说完,只是连抬头看一眼她都没有,仍是低着头,耳尖微红。

“哗啦——”

一阵清凉湿意溅了他满脸。

水渍顺着鼻梁滑下,落在唇瓣上,显得唇色红润了些。

慕箴抬头去看,明熙笑咯咯地张着手,衣袖都潮出一片重色。

“傻子,”她将指尖的手尽数弹到慕箴脸上,“我若是还讨厌你,怎么会跟你一起吃饭啊。”

手上还在洗着她的砚台,娇纵的小姑娘还要将水泼到他脸上,尽是水珠,慕箴也不恼,在明熙面前,他脾气总是好得吓人。

他也笑了,抬肩用外衣蹭去水渍,不再说什么。

八月初的日头正盛,将他心底也烧的暖热。

叶明熙见他毫无芥蒂的模样,不免惊奇:“你都不好奇我之前是因为什么对你有偏见,讨厌你啊?”

其实慕箴根本不在意,但见她这样,便顺着她意问:“为什么呢?”

只一想到那件事,明熙便浑身排斥抗拒,她哼了一声:“慢慢想吧,我才不告诉你呢。”

不同于自己的随意清洗,慕箴将她的这块砚台搓了又搓,拿惯了刻刀的手清洗起砚台来,也是能将它洗得发光。

即便是方才自己那样娇纵说话,眼前人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噙着笑意忙活。

她一瞬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慕箴正用帕子替砚台擦干水分,听见身旁姑娘低落的声音。

“对不起。”

他讶然抬眼,瞧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姑娘低垂着眉眼,难过之色写满眼底,好似下一秒就要掉出泪来。

“对不起,慕哥哥。”她声音隐隐哽咽,不顾湿透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慕箴将砚台放下,擦干了手,隔着帕子将她的手拉开。

“怎么了,嗯?”

慕箴从没觉得自己耐心这么差过,篆刻玉石时,有的玉料坚硬,他刻下数百笔可能也不过浅浅一道印记。

但他从来都是日以继夜地一刀刀篆刻,百刀,千刀,一句短短的词句,数万刀都是基础。

他的耐性与坚韧的性情都是这般磨炼出来的。

然而每每看到明熙哭,他总是觉得衍悟说得不对。

衍悟教他刻玉,是说篆刻能让他在面对任何事时都能保持心如止水的平静与坚韧,不慌乱迷茫,也不轻易妥协。

但是不对。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明熙只要一哭,他便如何都忍受不了,总会轻易地妥协呢。

监院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如果能将此换算为时间的话,那他慕箴愿以自身世世代代供奉起誓,叶明熙的每一生灭,都可以欢喜快乐,永不难过。

他叹气,将面前令他揪心的小脸抬起:“为什么又哭?”

为什么?因为对不起他。

她也想问慕箴为什么,她叶明熙何德何能,能让她对自己这般掏心掏肺的好。

愿意救她于火海,为她身死,重生一世,万事万物都在变,有许多事情的变化是她叶明熙看不懂,掌不住的。

但唯有一事亘古不变,便是慕箴对自己永恒的真心。

时隔多年,他仍清晰记得自己睡醒会口渴这些微末的小事,但直到方才他问出口叶明熙才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仍是对他心怀芥蒂,不喜欢他的。

那他这段时日,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心态对她好呢?

再反观自己,除了他爱吃柿果,又能记住他什么事呢?

她竟是在为慕箴感到不值得。

慕箴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只稍微联想前后便能将叶明熙别扭的情绪猜得差不多。

“明熙,只要你在我身……他唇齿一顿,“不对,只要你过得好,我怎样都可以的。”

叶明熙最忌讳这个,她闻言立刻凶狠抬眼:“收回!”

眼眶红红,语气极重:“慕箴,我要你收回那句话!”

“我要你向我保证,未来要好好保护自己,决不能再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你保证!”

即便是她也不可以。

慕箴的头颅滚落在自己脚边的触感让她崩溃,只一想到那双熄灭的双眼,叶明熙就觉得要喘不过气。

叶明熙早便对自己暗暗发誓,她要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如若这辈子慕箴再出什么事,她不可能还有勇气活下去。

见她认真,慕箴点头:“好,明熙,我向你保证,在做任何事,都以健康为前提。”

叶明熙这才放下心来,她双目潋滟,可怜巴巴地瞧他:“慕哥哥,你要将今日这句誓言牢牢记在心底,若是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也不……”

慕箴眼疾手快捂住她唇,以防她又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他郑重点头:“你不必再说,我记住便是了。”

他垂眸,在心中默默补充着。

做任何事,都以明熙的健康为前提。

他说得笼统,主语没加这种幌子,大概也就能哄哄明熙这种小姑娘。

将明熙的名字加在其中,他这回在心底珍之又重地来回念了几遍,像要将这句话用自己最顺的那把刀,篆刻在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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