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言握了握拳：“师叔，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风羲扬厉声道：“这不是小看，这是事实！你用万恶之源的阴魂厉鬼喂养犼，你可知道，那里面戾气多重？怨气又有多重？连龙湛和魔尊都做不到掌控犼，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

“够了！”江无言赫然打断了风羲扬的话，原本正常的眼睛瞬间变得全黑，将眼白吞噬了进去，周身黑雾升腾，面容也变得扭曲而狰狞。

“师叔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羲扬微惊，不仅仅是犼，就连江无言都被戾气侵蚀了灵魂，心性大变。

“师叔，你我再一起两百多年，你难道真的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这么多年，我对你恭敬有加，为什么，你的心里就只有萧子煜？！”

风羲扬闭了闭眼：“无言，我是你师叔，我们之间不该有这样的感情。”

“那萧子煜呢？！你们还是兄弟！你鱼盐巫为他逆天改命，他却那样欺辱你，你还不能忘了他吗？”

尖锐的控诉满含委屈和不甘，风羲扬定定地看着他：“我和他之间也不应该有这种感情，逆天改命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所承受的就是报应，我终究会被龙湛取代，难道你也想和我一样？”

江无言急切道：“不会的！有我在，我不会让龙湛取代你的！”

风羲扬眼中一片颓然，抬腿走向房内：“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烛光亮起，窗户上显示出风羲扬颀长的身影，江无言痴迷地看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偷偷摸摸的看着他，已经多少年了。

风羲扬神情凝重地看着万恶之源里，那颗被浑厚纯净的混沌之气牢牢保护着的、闪烁着奇异光芒的聚灵珠。

源源不断的阴魂厉鬼被吞噬，为聚灵珠提供更多的灵气。

万恶之源一直以来都是个十分棘手的存在，积压了上万年的阴煞怨恨之气无法化解，也难以消灭，除了封印，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而今，阴煞之气逐渐减弱，这样的犼如果真正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寒风刺骨，风羲扬沉郁地盯着夜明珠看了一夜，内心翻涌的心酸，无论是犼还是龙湛，归寂于天地是他们唯一的宿命，而唯一的办法也只剩下一个了。

他和萧子煜之间，注定永远都不可能再一起。

风羲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痛苦已然不见，昏暗的光线下，风羲扬眼瞳骤然变得竖直，散发出森然的绿光，涅槃火种被轻而易举逼出体外，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风羲扬盘膝而坐，张开嘴，吐出了自己的内丹。

金色的内丹闪烁着淡淡的微光，这微光逐渐扩散，将风羲扬包裹其中，地面之上，圆形的阵法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猩红的咒字，直到天光微明才缓缓淡去。

风羲扬冷汗淋漓，扶着身边的桌椅缓缓站了起来，短短一夜时间，衣袍之下的血肉尽数消失，只剩下干瘪的皮肤包裹着骨骼。

一大清早，房门便被敲响，各式各样的美味糕点被送了进来。

江无言走了进来，拱手道：“师叔，昨晚睡的好吗？”

风羲扬没什么表情地说：“还好。”

“那快坐下吃些吧，都是你爱吃的。”

风羲扬点了点头，喉头泛起的奇痒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可是不舒服？”江无言盯着风羲扬的脸色，比起昨日，他明显看上去要苍白一些，仿佛像是抽走了血液似的。

“无妨，我不碍事。”风羲扬咽下口中的糕点：“小花呢？她走了吗？”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小花她不肯走，说要留下来照顾你。”

风羲扬闻言一愣，探究地看了过来。

“来人，请小花进来。”

外面的侍卫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小花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发红发肿的眼眶，一看就是哭过很久。

“帝君大人！”不等风羲扬反应过来，小花就伤心地扑了过来：“帝君大人，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风羲扬沉下脸，轻轻推开了小花，视线打量小花片刻，见她完好无损才说：“别胡闹，我不需要你照顾。”

“我不走！”

她固执的再次扑了过去，风羲扬却面露痛色的捂住了心脏，冲着小花说：“听话。”

小花面色微变，视线落在了风羲扬的心脏上。

江无言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的人，于他而言，小花终究也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花妖，杀不杀她，对江无言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

小花眼中闪动着泪光，抬起眼皮，再次看向风羲扬，哑声道：“我知道了帝君大人，我听你的话就是。”

风羲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龙帝传承神玉，交给沈羿，让他凭着这块玉佩，继位龙帝。”

小花僵住了：“帝君，你……”

江无言微怔，手指微勾，还未等小花将玉佩握在手中，便已然将玉佩拿了过来，放在掌心仔细查看着。

风羲扬微微蹙眉，掩下眸底的紧张：“这块玉佩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你不放心？”

平平无奇的玉佩毫无半点玄机，江无言晏晏一笑，将玉佩还给了小花：“没有，师叔你如此在乎龙族，却把龙帝之位传给一个半人半神的废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风羲扬面色微怒：“这是我龙族之事！”

江无言闻言，立即笑道：“师叔你别动怒，我没有别的意思，随你高兴就好。”

风羲扬不再与他多言，冲小花道：“我送你回去。”

“……好。”

江无言亲自带着他们上了孤山，在风羲扬的注视下，小花一步步走进了结界里。

沈明轩双手摊开，随着他的操控，结界内的空间无限扭曲拉伸，方圆数十米的结界闪动着白色的流光，从外往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至始至终，沈明轩的目光都是呆滞的，涣散的瞳孔毫无半点光亮，宛若提线木偶一般。

风羲扬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子煜，那眼中的焦虑和痛苦刺痛了他的心。

从昨天到现在，他依旧坐在岩石边，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仿佛像是在等他回去一般，一动也不曾动过。

风羲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我们回去吧。”

没人指挥，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屏翳飞廉被弱水影响，灵力所甚无几，等同废人，沈羿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随着事态逐渐严峻，他也第一次意识到了危险。

夜玄冥望着依靠在岩石上一言不发的萧子煜，慢慢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萧子煜，你也别太难过了，风羲扬没事的，我能感应到，他还活着。”

萧子煜闭了闭眼，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重的思索中，过了很久，他才悄然开口：“我知道。”

“那我们现在？”

“等，等小花回来。”

沈羿骤然抬起来，激动地问：“你怎么知道小花会回来？犼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萧子煜面无表情地望了过去：“你以为，我哥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总不是用自己去换小花回来？然后独自面对江无言。”

众人皆是一惊：“江无言？犼是江无言？这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萧子煜微微眯起眼睛：“你们都不要吵，我要仔细想想到底该怎么做！”

空间再一次安静下来，沉闷且压抑，如同之前所做的试探一般，混沌之气的结界外，必然有人看守，也只有如此，才能随时扭曲时空，只有引开这个人，他们才有可能攻破结界之门。

而这，恐怕才是风羲扬离开的真正原因。

“尊主——！”清亮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沈羿倏然站了起来，顿时飞奔了过去，激动地一把将小花抱在怀里：“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折磨你啊？啊？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