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落魄雌虫上将后(171)

作者:草帽小羊


“?!”

下一秒,耶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然是灯光明亮的实验室,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呃?!”

如果不是他真的摔倒在了地板上,耶尔差点会认为那只是他的幻觉,或者某种出神时的幻想。

耶尔呼吸急促,耳廓里全是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强撑着从半跪起来,努力缓解一阵阵的眩晕。

而仿佛为了证明刚才的一切真实发生过,那小半个月前的梦境内容再次涌现在脑海中。

妈妈、校长、导师……他最后应该是变成了植物人的。

耶尔终于缓过神来,意识到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两边的时间流速怎么样,但假如那边没有过去多久,那么他的身体很可能仍然躺在病床上,只是被确诊成为了植物人。

那扇门的存在已经脱离了生物的最高认知,但应该就是导致他穿越的罪魁祸首,耶尔能感觉到它并没有就此消散,只要时机得当,门一定会再次出现!

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他就还有回去和存活的希望。

这两个简单的因果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得出了一个他曾朝思暮想的结论——

他能回家了!

他能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几乎刻进了骨血,几乎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从灵魂中迸发出最原始的喜悦和渴望。

而现在,无比简单的选择摆在了面前,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用力推开那扇门,往前踏出一步,就能顺利回去了。

但是他走了,西泽怎么办呢?

蓦地,这个名字挤掉了那具有强大诱惑力的两个字,牢牢占据了上风,好似强劲的蔓草一般扎根在心脏,和每一根神经血管紧紧纠缠。

平时或许还没什么感觉,一直到这种时候,才撕裂般一下下扯着痛,提醒着他还有无法忘怀、也无法舍弃的东西存在。

“……”

耶尔仍然半跪在地上,呼吸却从压抑着急促的激动,逐渐放轻到最后几乎静止无声,嘴角从忍不住扬起到逐渐拉平,最终紧抿起来。

手心下的地板冰凉,几乎要冻僵那一片的血肉,但很快就有一阵融融的暖意跳跃到那里,一点点修补低于舒适值的体感温度。

雌虫总是致力于给他送一些,会让他时刻想起他的礼物,无微不至,潜移默化地挤占了周围的空间,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已经不可或缺。

耶尔的嘴角弯了一下,又很快抿了起来。

而且他不久前才承诺过,不会擅自离开,会好好陪着雌虫生活在主星的。

他们才确定关系不久,换算成人类的说法,就是还处在如胶似漆的热恋期,而且因为工作而聚少离多,都没能呆在一起多久。

已经说好之后要一起去旅游,去摸传说中手感很好的小羊羔,要一起去看雪山泡温泉……甚至雌虫还小心翼翼地说要给他生一个蛋。

只是简单地数了一下,他和西泽之间就已经有这么多的牵绊,还有无数等待着一一兑现的承诺和约定。

耶尔曾以为自己是流浪到这里,没有根系也不适应气候的种子,时刻等待着借一阵风重回熟悉的土地。

现在那阵风来了,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原来自己早已扎根这陌生的土壤,长出了千千万万的根系,汲取着新的养分延续一段新的生命。

雌虫不是那土壤,却是生长在身旁高大而沉默的树,他们的枝叶交叠,根须联结,再也没办法在分离时不伤到对方。

“耶尔!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一道震惊的声音将耶尔惊醒,他用力闭了闭眼,扶着一旁的仪器从地上站了起来,制止了艾科把他打包到医疗室。

“没事,刚才不小心绊倒了。”

耶尔清了清嗓子,才发现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清,“可能还有点困,我去洗把脸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你的脸好白……”

无意让艾科担忧,他暂时屏蔽了刚才混乱的思绪,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快步走进实验室旁边的隔间。

咔哒。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耶尔倚靠着门没有再动,好半晌才想起来要打开灯。

他扶着灯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动僵麻的腿,走到了洗漱台前。

哗啦啦——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指缝,耶尔捧起水冲了一把脸,被那冰凉刺激得头脑空白。

镜子里的虫黑发凌乱,看起来神态恍惚,虽然不至于显得病态,却仍然有挥之不去的阴影,无形的丝线般紧紧地缠绕着他。

他恍惚了一瞬,仿佛又见到了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四通八达的道路不知往何处去的,茫然无措的小孩。

那时他重病未愈,失去了母亲,身上没有一分钱,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

可那只是人间,有苦有甜有恶意也有善意的平凡世间。

真正的地狱,是得到了又彻底失去,是甜过了才发现那苦涩的芯——

从遥远的云端坠落,粉身碎骨才更加彻底。

耶尔的指尖湿漉漉的,轻抚上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喜悦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篇空空荡荡的苍白。

和西泽呆在一起这么久,唯一学到的只有雌虫面不改色的城府,能轻易骗过担忧他的虫的眼睛。

他又笑了一下,却难看得自己都看不下去,眼泪差点又涌出了眼眶。

……可他明明已经不再那么害怕虫族了。

明明已经决定要留在这里,和雌虫一起好好活下去。

那天的梦境确实是一个美梦,是支撑他一路走下来的星星般的善意和帮助。

但抹去便抹去了,他不记得,就慢慢不会再想了,却偏偏恢复得如此不合时宜。

现在要怎么办呢?

耶尔苦笑一声,深吸了口气放空思绪,双手撑着洗漱台两侧,垂着脸沉默许久,而直到鼻尖一滴水倏地落下。

啪嗒。

他突然浑身一震,抬头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眼,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他要见到西泽,现在,立刻,马上。

“师弟?你去哪,好点没有?!”

和艾科擦肩而过,耶尔匆忙之下,只顾得上说一句拜托师兄锁门,就飞快跑了出去。

研究所的位置不算偏远,他等不及电梯,便三步并作两步下着楼,期间还碰到了一名多年坚持爬楼锻炼身体的教授。

那戴着老花镜的虫一脸慈祥,慢悠悠地道,“冕下?怎么不坐电梯下去,也想要锻炼锻炼身体吗?”

“不是……有急事!”

耶尔的脚步放慢了些,以免不小心撞到他,含糊不清地道。

那教授了悟,颤颤巍巍地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哦哦,那您快去吧,注意安全。”

“谢谢,您慢点走楼梯!”

从研究楼出去,仍然是一大片造型相似错落着的银色建筑,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走错路,但耶尔不假思索地七拐八拐,很快就见到了大门。

……他已经这么熟悉这里了吗?

一抹浅淡的念头划过脑海,让他停顿了一下脚步,但仍然没有过分在意。

守着门的警卫见到他,瞬间呲起大牙笑容爽朗,照常问候道,“冕下?下班了?元帅的车好像还没来……”

耶尔点了点头,下意识脱口而出,“还没换班?”

警卫诶了一声,熟练地一边开门一边唠嗑。

“是啊!那家伙出外勤的时候断了一条腿,请假修养去了,我只能顶上了,不过这几天可以领双倍工资,也不错了!”

等那复杂的门层层开锁,向着两边滑开,这每日简单的寒暄便结束了,一如往常,甚至成为了习惯。

耶尔变得迟疑了些,不再像刚才一样匆忙快跑,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他刚才跑得快没有发觉,这时停下脚步,才发现天空居然在下雪,不算大却也绝不算小,他没撑伞,很快头上和肩膀上就积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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