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是一方面，其次就是，那种报复的快感其实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减弱。

有时候发了一张仅“姜楠”可见的朋友圈后，他甚至会生出一种微微的空虚与无聊感来。

所以说，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是真的没办法理解，姜楠上一世竟然可以十年如一日地从刺激践踏他中寻求快感。

不知是姜楠的精神世界太过贫乏，还是因为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大都出自相同的场景，所以缺乏新鲜和刺激感？

叶知秋偏头想了片刻，随即在身上摸了摸。

口袋里硌手的只有火机和烟盒，他忘了带手机出来。

灯光重新暗了下来，伴着一声极低极浅的笑声，上方猩红的烟头微微闪烁了一下。

月华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秦见鶴覆着黑色衬衣的肩头，将他修挺的身形拉出一道更加颀长的剪影来。

叶知秋情不自禁地抬脚，再次上了两阶台阶。

感应灯应声亮了起来，但和感应灯同时亮起来的，还有秦见鶴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我带了。”他说。

手机屏幕已经解锁，叶知秋接过来，看到下面微信图标处的信息已经爆棚，也不知道这人已经多久没有点开。

叶知秋只看了一眼，但就那么巧，俞任之一条信息恰在这时蹦了出来。

【俞任之：那可就方便你跟嫂子在办公室玩儿情趣了，羡慕慕，人家也想要办公室恋爱嘛。】

叶知秋：……

应该是秦见鶴的私人小群里，正在讨论他入职Q.L的事情。

不过，群里大家越是高、潮，越是嗨，就越衬得秦见鶴更加高冷。

毕竟，人家连点进去看一眼都没有。

叶知秋有点儿好笑，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睛。

“这次要怎么拍？”秦见鶴问，没注意到屏幕上刚进来的消息。

“还是拍手吧。”叶知秋打开相机，对准了秦见鶴夹着烟的那只手。

通体洁白的细杆香烟，已经积了长长的一截烟灰，被夹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框入镜头，有种难以言说的，黑白默片般的文艺美感。

尤其尾指上那枚银戒，古朴质感的光泽更将这只手衬得格外优雅。

叶知秋抿唇，按下了拍摄键。

秦见鶴的手机，连拍摄都是无声的，但那只夹着香烟的手还是定格在了镜头中。

“你等会儿发给我？”叶知秋问。

明明刚才两人还离得很远，但一只手机，就将叶知秋引到了对面。

秦见鶴唇角勾起一点笑意来，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他。

灯光下，年轻人雪白的皮肤透出了薄薄的淡粉色，一双眼睛也格外水润，不像平时那么清明狡黠。

让秦见鶴不自觉想到了那晚电话中，叶知秋醉酒后那个软甜悠长的“嗯”字。

不自觉地，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年轻人鼻尖那颗浅绯色的小痣上。

“好。”他说。

“要不你还是先发给我，”叶知秋要求，“不然回头忙起来就忘了。”

这人微信堆积了那么多条信息都来不及看，等会儿忙起来，怎么可能还记得发照片给他？

“好，”秦见鶴又应了一声，只是这一次，他嗓音里染上了一点清浅的笑意。

在叶知秋的注视下，秦见鶴低头点开聊天软件，打开叶知秋的聊天框，将照片发了过去。

“好了。”他说。

随即他抬起眼来，“上次给你的醒酒药还有吗？”

醒酒药？

叶知秋怔了怔，随即微微退了两步。

这三个字蓦地出现，犹如一盆冷水般兜头而下，让叶知秋被酒精烧灼的大脑不觉微微清醒了些。

“有的。”他说，微微含笑。

“嗯。”秦见鶴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低低地应了声。

只是那双漆黑凤眸中，神色却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

“还没问你，”他又说，“怎么还不回家？”

今天第一天上班，主要任务还是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叶知秋不应该加班才对。

“等会儿就走了，”叶知秋淡淡地笑了一下，“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烟早就燃尽了，被他摁熄了握在掌心里。

可不知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觉得灼烫。

烫得他隐隐有点不安。

“我该回去了。”他垂眼，“万一他到了打电话没人接，应该会着急。”

“嗯。”秦见鶴点头，片刻后又说，”欢迎你来Q.L，叶知秋。“

“谢谢。”叶知秋礼貌地笑了下，“以后还要承蒙您多多关照了。”

楼梯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秦见鶴没再说话，只垂眼安静地看着他，像是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莫名地，那种灼热的感觉又来了，烫得叶知秋心虚。

只是明面上的客套话，可对秦见鹤说出来，却好像格外不同。

“秦总，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叶知秋最后说，转身下楼。

只是走到最后一阶台阶时，他又没忍住脚下顿了顿，往回看了一眼。

楼梯高高的栏杆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秦见鶴的身影。

但楼上依然安静，他知道秦见鶴还在。

走出楼梯间，叶知秋在自己办公室门边站了片刻 ，才推门而入。

手机上有齐鑫发来的语音信息。

“还有十几分钟可以到，你可以提前几分钟到公司大堂等我。”

看了看发送时间，叶知秋先没动。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打开聊天软件，将自己刚刚拍摄的那张照片存进了相册里。

灯光下，那张照片看起来又有了些不同。

和第一次在西餐厅里见到秦见鶴时一样，矜贵压倒了一切。

叶知秋重又点了支烟。

他慢慢抽着，好一会儿后，才再次点开微信，进入朋友圈，将那张照片附了上去。

叶知秋垂眼编辑文案。

“原来和人共享一支烟的感觉这样美妙，像无数个深夜中，我们正依偎拥吻时。”

随后，他设置仅姜楠可见，点击发送。

手机响了起来，齐鑫来了。

叶知秋依然抽尽了那支烟，才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起身下楼。

下到楼下的时候，齐鑫已经在公司大门口等着了。

“你们公司这么严吗？”他有点抱怨，但往里看的眼神又格外羡慕神往，“连进大厅等个人都不行？”

“嗯。”叶知秋说。

他戴了毛线帽，围了围巾，只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

齐鑫靠近了，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酒气息。

“喝了多少？”他问，伸手扶了扶叶知秋，“没醉吧？”

“没。”叶知秋往旁边让了让，忽然停下脚步，偏头向他看了过来。

路灯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色，让人既看不清也猜不透。

齐鑫心头微微一跳，想要伸手将他的围巾往下拉一拉。

但一双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却始终都没敢抬上去。

“小秋，”齐鑫悄悄吸了口冰凉的空气，以缓解心头悄然升起的热意，他往下指了指，“车子就在下面。”

夜色已深，公司门前的停车位大都空了，齐鑫的车子就停在正对台阶的位置。

叶知秋偏头看了看，随即抬脚往下走去。

“您等等我诶祖宗，”齐鑫忙追上来紧紧跟在他身侧，生怕他摔了。

但叶知秋并不领情。

不仅不领情，而且他看齐鑫，还比往常更要令人讨厌了千倍万倍。

车子没有熄火，暖气都还开着，叶知秋进去将外套脱了，又将围巾解了下来。

全程，齐鑫都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叶知秋的神色很冷，可不知道是看习惯有了免疫力还是怎么地，齐鑫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

他注意到的，只有叶知秋微微泛起绯色的深长眼尾和柔润面颊，以及那两瓣樱花般粉润漂亮的唇瓣。

叶知秋本就极好看，喝了酒就更是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