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孩子还算争气，”同桌的吴太太道，“听说进Q.L了。”

“哎呦，那可是有两把刷子的哟。”

包厢门被敲响，今天做东的吴太太说了声“进”。

房门被推开，陶若晴出现在门口。

茶馆的私密性还不错，隔音也好，几位太太刚说话的声音都不算大，因此也就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陶若晴意识到氛围不对，但却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里，就她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要出身没出身，叶家还是最不打眼的。

能在这个圈子里勉强站稳脚跟，靠的全是陶若晴会察言观色，又会做小伏低。

往往打牌三缺一，或者喝茶缺伴儿的时候，这些太太们才会想起她来。

而她，也十数年如一日，将自己的形象维护的很好。

陶若晴边入内，边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言谈举止，意识到没什么不妥之后，她安下心来。

“你们几个过来喝茶怎么都不叫我一声，”她不动声色地笑着走近，将服务生手里的茶壶接到手里，“这几天呀，在家都闷出花儿来了。”

随即，她像往常那样冲服务生摆了摆手，让对方出去，自己亲自为几位太太续茶。

吴太太垂眼，挡住眼底的神色。

可另一位就没有那么善良了，她看着陶若晴，笑意里透出微不可察的鄙夷之色来。

*

算上调休，春节假期虽有足足八天的时间，但还是很快就结束了。

清晨，秦见鶴一到公司，就拨通内线，让孟达上来。

等孟达敲响他的办公室门时，秦见鶴已经打开笔电，点开了那封邮件。

“秦总，过年好。”孟达一进门就忙着说吉利话。

“过年好。”秦见鶴淡声，视线仍放在电脑屏幕上，“你把这封邮件转发给我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之前已经大致圈定了参展的作品范围了么，”孟达说，“但小叶这几套确实太好了，我想把它们加进来，不得跟您汇报汇报嘛？”

对于任何一家服装公司来说，参展都不是一件小事儿。

出场作品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和脸面不说，部分还可能引领当季甚至未来几年的时尚风向，进而左右公司在行业内的地位与影响力。

“这几套确实可以作为今年时装周的门面出场了，”秦见鶴淡淡抬眼，“但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独立做出决定。”

“这不是跟周朗完全无法沟通嘛，别人的撤了就撤了，虽然不甘心但看到小叶的作品确实心服口服，就他跟我死缠烂打。”孟达头疼道。

“那是你的问题，”秦见鶴嗓音低沉冷淡，十分无情，”要么把周朗压下去，要么你收拾东西走人，我另请高明？”

孟达：“……”

“行行行，对不起秦总，我这就去想办法。”他说完起身就走。

可手刚握到大门手柄，秦见鶴忽然又叫了他一声。

“孟达。”

“我可以，我能行。”孟达立刻道。

秦见鶴看着他微微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叶知秋已经到公司了吗？”

“到了。”孟达松开手柄，话匣子又打开了，“您不知道人小叶多勤快，这几副稿子都是春节放假期间在家里画的不说，今天还一大早就到了，将分给他的那间办公室给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别提多勤快了，多招人喜欢了。”

“多招人喜欢？”秦见鶴像是笑了一声，问。

“整层楼的女孩子一个个看到人都忍不住眼睛放光，您说招不招人喜欢？”

说到这里，孟达忽然反应过来，“您刚提到小叶，是需要他来您办公室一趟吗？需要我去叫他一声吗？”

秦见鶴眼睫微微垂低，像是有点出神，好一会儿后他才出声：“不用。”

“哦。”孟达说，刚说要回去，忽听秦见鶴又问，“他办公室在哪一间？”

“周朗隔壁那间。”孟达说，“剩下的办公室里，就那间最大了。”

“给他换一间。”闻言，秦见鹤淡声说。

“嗯……啊？”孟达愣在原地，一时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您说什么？”

“换到离周朗最远的那间去。”秦见鶴淡声，已经开始处理假期堆积的工作。

“不是……”孟达没出去，颇有点誓死力争的劲儿，“目前离周朗最远的那间办公室比他现在这间小了将近三分之一，而且，人小叶刚把这间打扫出来，您这样安排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见秦见鶴没说话，孟达又大着胆子，“人小叶是真有满肚子的才华，刚那几份设计稿您也看到了，咱们公司哪个能比得上，您就算看不惯人家，也不要这么针对人家好不好？”

这次，秦见鶴没有说话，只淡淡抬起眼来。

“我去去去，”孟达立刻醒过神来，“我现在就去让小叶搬。”

说完他一溜烟地出了秦见鶴的办公室。

设计部和总裁办公室就在上下楼，孟达也不等电梯，直接走楼梯下去。

叶知秋现在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光线好，空间也大，他十分满意。

刚刚入职，公司还没来得及给他配助理，此刻他刚擦干净桌面，正准备去库房那边领取工具。

刚一打开房门，就差点与匆匆而来的孟达撞个满怀。

“孟老师？”叶知秋失笑，“您这么着急干什么。”

孟达：“……”

他可真是没脸开口。

“哦，”孟达说，“我是想说，晚上大家开个迎新宴为你庆祝下，正好彼此可以认识认识。”

“好。”叶知秋含笑，“没问题，谢谢孟老师和各位前辈。”

可孟达还是没走，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叶知秋。

“孟老师，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叶知秋玩笑道，“您这幅表情，我都怀疑是不是公司忽然又不想用我，让我拎包回家了。”

“那倒不至于，”闻言，孟达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相对于回家，搬办公室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是这样，都怪我，忘记之前这间办公室留作它用了，小叶，你看，咱能不能换一间？”

说完他立刻道，“这次我帮你打扫。”

叶知秋笑了笑，知道这应该是秦见鶴的指令。

毕竟，以他对孟达的了解，他这种老实人，一般是不会做这种朝令夕改的事情的。

可秦见鶴为什么要让他搬办公室呢？

叶知秋想不通，也无意深想。

他只相信，秦见鹤必定是有合理的理由才对。

“当然可以。”他微微笑着，“谢谢您现在告诉我，不然晚点机器和工具都搬进来，再搬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叶……”孟达感动，叶知秋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懂事儿，简直和他楼上的领导形成了鲜明对比。

孟达在楼上被冰冻到千孔百疮的一颗心瞬间活泛了过来。

“走，”他说，“我带你去看看。”

新办公室在楼梯附近，叶知秋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算大，但也算是够用了。

“这间也不错，”他笑着说，“够用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叶知秋点开，看到一封署名李少君的新邮件。

而平时，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事务，李少君是绝不会发邮件给他的。

叶知秋猜测，应该是那份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电话再次震动，李少君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叶知秋先没接。

他站定脚步，微微垂眸，抬指点开邮件，打开附件中的报告书。

迅速扫过报告上半部分内容，叶知秋看向最为关键的那一行。

白纸黑字，那里写着：累计亲子关系概率（RCP)为99.9999%。

依据DNA分析结果，1号检材所有人和2号检材所有人疑似存在亲子关系。

握着手机的细白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结果，可真真切切看到这一切时，叶知秋仍忍不住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