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便没打扰她，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火机来，起身出门，拉开了通往楼梯间的那扇铁门。

铁门吱呀一声响，楼梯间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有极淡的，带着薄荷味儿的烟草气息残留在狭小的空间里。

情不自禁地，叶知秋放轻了脚步。

头顶感应灯灭了。

相对于下午夕阳可以透过窗口投进来几缕的那段时间，此刻虽是正午，楼梯间里反而更见昏暗。

叶知秋伸手握住楼梯栏杆，抬脚上楼，一级，两级……

直到第三级，他站稳了脚跟。

秦见鶴仍等在那里。

他双手插兜，此刻正靠在窗台上垂眼往下看来。

看到他的身影，他缓缓向他抬起一只手来。

“叶知秋，”他说，嗓音微沉，“过来。”

自己迟到在先，外加时间紧迫，叶知秋倒没有顺着自己的叛逆心肆意妄为。

他抬脚，一步步走了过来。

窗外不远处，阳光正盛，更衬得这个小小角落格外昏暗隐秘。

叶知秋踏上那一小块平台，将手放入秦见鶴手掌里，随即便被对方紧紧握进了掌心里。

“怎么了？”叶知秋含笑，“整个公司都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传这么远？”秦见鶴淡声，微微侧了侧身体，将叶知秋抱进怀里来。

他抱得很紧，很郑重，好像抱着什么极珍贵的珍宝一般。

让叶知秋不自觉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陷入那股熟悉而清浅的木质香调中。

“怎么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刻意放松语气，“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把他脸抓烂给你报仇。”

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负，却还不忘问他有没有被欺负。

闻言，秦见鶴的手臂不自觉再次紧了紧。

“你打得过谁？”秦见鶴低声问，不由地想起认识叶知秋以来，他脸上至少受过不下三次伤。

“打不打得过另说，”叶知秋笑了一声，片刻后在他怀里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但如果我的腰被勒断，那就连去打的机会都没有了。”

闻言，秦见鶴放松了自己手臂上的力量，他抬头，与叶知秋额头相抵。

“不是吧？”叶知秋一心想把人给哄起来，“昨天没在我家过夜后悔了？”

“嗯。”秦见鶴低低地应了一声，“后悔得要命，以后想每夜都和你一起睡。”

叶知秋：“……”

“可以吗？”秦见鶴忽然抬眼看他，一双凌厉的凤眸又深又黑，直逼人心一般，“叶知秋。”

第79章

那双眼睛那么深，那么黑，那么笃定……

像是带着沉沉的压力般，重重地击打在了叶知秋的心尖上。

心跳难以自控般加速，在胸腔鼓噪得难受，叶知秋下意识地挣了挣，想要离始作俑者更远一点。

可偏偏秦见鶴的手掌牢牢地掌在了他脑后，让他一点逃离的可能都没有。

叶知秋垂眼，微微蹙眉，一时间无法确定，自己这句话究竟是哪里触动了秦见鶴。

更无法分辨，秦见鶴这句话中的真伪成分。

又或者，这只是他情绪不佳下的一种表达方式？

既然无法后退，他索性往前进了进，身体微侧，叶知秋整个人都伏进了秦见鶴怀里。

将脸埋进秦见鶴颈窝的那一瞬间，他不由悄悄在心底吁了口气。

终于……

终于可以摆脱那双眼睛的逼视。

“秦见鶴。”片刻的安静后，叶知秋终于发声，“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这样就是贪心？”秦见鶴问。

“对我来说是。”叶知秋轻声。

这一次，他只想那些人可以恶有恶报，不像上一世那样，在坏事做尽后依然可以幸福快乐名利双收地生活下去。

除此之外的那些，先不说他还信不信，想不想……

对他而言，不过都是些奢侈品。

但叶知秋没解释，只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说今晚，明晚，后晚，甚至今年，明年，后年，”他缓缓说，“我都可以，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想过改变。”

他顿了顿，努力将语气中的艰涩往下压了压，“但如果你要说每一晚，又或者永远，那就很抱歉了。”

“因为我真的没想过，所以没办法给你答案。”

说着，他抬腕看了看时间，“而现在，我们还剩三分钟，等会儿下班时间一到，我们彼此从这里出去，说不定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闻言，秦见鶴的身体动了动。

他往后微微撤开一点距离，垂眸安静地向他看了过来。

昏暗的光影里，那双眼眸深黑到，让人看不透其中任何一点点的情绪。

就在叶知秋以为，他或许该失望又或者该放弃的时候，秦见鹤抬起手来。

温热指腹轻柔地抚过叶知秋眉心，将他微蹙的眉心抚平，随后，秦见鹤低下头来和他接吻，极度的温柔。

眼眶蓦地发热，叶知秋激烈地回应。

叶知秋的语言可以撒谎，但吻不会。

秦见鹤再次抬手掌住他的后脑，又一次掌控了一切。

“那好，叶知秋，”一个长长的吻结束，秦见鶴重新将叶知秋抱进怀里，嗓音轻而哑，“我先选今晚。”

“先选？”叶知秋被他的用词逗得笑了笑。

但刚刚那个吻太舒服了，舒服得他大脑都有点迟钝。

此刻靠在秦见鶴肩头，什么都没办法深想。

“不过您老这样就对了。”他平复了下自己的心跳，抬手在秦见鶴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这样才符合您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秦见鶴低声问。

“冷酷无情的至高上位者。”叶知秋说，“外界都这样传。”

闻言，秦见鶴终于笑了一声，抬手在叶知秋发顶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不是怕被人看到吗？”他说，放松了手臂，“下班时间马上到了。”

“那我得走了。”叶知秋忙站直身体，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秦见鶴握着手腕往回拉了半步。

秦见鶴垂眼，将他的衣领和发丝重新整理整齐，才淡声道：“好了。”

叶知秋没再停留，转身下楼。

走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身后秦见鶴又叫了他一声：“叶知秋。”

叶知秋停下脚步，微微仰头。

曲折的楼梯已经彻底挡住了秦见鶴的身影，他看不到他的身形更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听到秦见鶴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楼梯间里轻轻回荡了一下，“晚上见。”

“好。”叶知秋应，伸手拉开楼梯间的金属门走了出去。

好像两个世界般。

门内昏暗安静，门外却灯火通明。

下班的人群虽还未及涌入走廊，但各个办公室中却已有人声在喧哗。

这一切都让叶知秋迅速从刚才莫名的情绪中抽离而出。

而办公室内，张蓝也刚把衣服车好，见他进来，她忙拎起来给他看。

“小叶老师，”张蓝双眼晶亮，“比画出来还好看。”

女士的套装，面料垂坠亲肤，随着张蓝的动作，漾出一痕痕浅淡的纹路来，犹如春风吹皱了的池塘，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像一块光洁的宝石。

“嗯。”叶知秋微笑。

裁剪的时候，效果就已经在他心里成型，所以他的表现远没有张蓝那么惊喜。

“您刚才……”张蓝的话忽然顿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叶知秋的唇瓣红润得有点过分。

像是被用手指轻轻碾过的花瓣一般，那点色素全都浮到了表面上来。

鲜艳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咳……”张蓝轻咳一声，暗骂自己原来是个禽兽。

“您中午还在公司用餐吗？”她改了话题。

“不了。”叶知秋没注意他的异样，正低头收拾东西，“今天去医院看李老。”

“哇，好羡慕。”话题转到了剧组，张蓝立刻就忘了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满眼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