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吩咐，我们陈家在中州已见颓势，早就不是你和皇上的心腹之患，如今陈家人丁凋零，只想平静度日，朝廷的明争暗斗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想卷进其中，希望王爷能够理解，不要再把我们卷进复杂的局面。”

谢珏说，“中州的局面并不复杂，你的爷爷，父亲，大伯都忠心于宇文氏，宇文氏已不是天下之主，日后也绝无可能复起。皇上连北蛮的孤独靖都能接纳，又怎么会拒绝你们陈家的投诚，我来寻你，也是给你一个机会，也是陈家唯一的机会。我和皇上都没有要打压陈家的意思，陈家在中州根深蒂固，我希望你能任中州知州，与周不言一起重建中州，大战过后中州渐渐凋零，发展也落后于西州，西州是本地百姓与北蛮人混居，都能比中州发展得好。你们在中州多年，想来也不希望中州日薄西山，从繁华走向落寞，若你愿意助周不言一臂之力，我也会不计前嫌，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们都是为了百姓的安乐。”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陈规轻笑说，“王爷，你总算也意识到周不言也好，任何一位宁州系的将军也好，都没有能力管理好中州，除非皇上把西州的官员大换血，可北边还不算稳定，皇上尚要费时费力，耗费钱财，中州要塞只要不生乱就好，是否有往日的繁华，你们也不在乎。中州发展落后，你们总算看到中州的困境，这才想到来找我求和吧？”

谢珏淡淡说，“求和谈不上，皇上的确不能全部换掉中州的官员，你们陈家在中州的确姻亲关系复杂，官官相护，新政推行，江南比西州还容易，就是你陈家从中作梗，拖了后腿，逼得我和皇上重新审视陈家在中州的重要性，是，我是注意到了，中州没了往日的繁华，持续下去的确会萧条，我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世上最牢靠的关系不是血缘，姻亲，是利益。只要利益给得够吸引人，我可以逐个击破，只是耗费一点力气罢了，这些事我信手拈来，并不是很难。可我觉得没必要，你们忠心于宇文氏也不算错，那时宇文氏是天下正统，你们要忠诚，我也能理解。你们陈家在中州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愿意改变心意，忠诚于百姓，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你们闹出这么多事，不就是要和我谈条件吗？我既然来了，就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若是皇上下令，条件就不一样了。”

陈规微微色变，谢珏老狐狸了，在波云诡谲的局势中，谢珏定能立于不败之地，他绝对不是谢珏的对手。

他这段时间的确也不甘心。

他们陈家在宇文朝是数一数二的功勋，虽不在朝中，根基在中州，非常稳固，是宇文家直接统管的兵马，说是天子护卫也不为过，他们不甘心就这么落寞，在谢家登基后渐渐沦落成末流世家，他们绝对不愿意。

因此陈规故意召集姻亲，拖慢了中州的新政推行，可京中一直无视中州的情况，本以为谢家不在意中州的状况，他渐渐都有点灰心了，没想到谢珏来了，且谢珏一直都注意到中州城中的情况，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如谢珏所言，这或许是他们陈家唯一的机会。

“王爷，你能做主？越过皇上也可以？”

“那就要看看你们提的是什么条件！”

……

谢珏回到将军府时，方楚宁与周不言还没回来，谢珏问柳江，“他们去哪了？”

“回王爷，末将不知，末将今日休沐，不曾出过门。”柳江休沐就在将军府中，没有去军营，也不知道周不言带方楚宁去哪儿了。

一名小兵说，“周将军带方将军去了城楼。”

“去城楼做什么？”

小兵摇头，他是守城官兵，轮值回来时，方楚宁还在城楼，谢珏想了想，出门去寻他，将军府离城门很近，他登上城门时，方楚宁还坐在城墙上远眺宁州的方向，谢珏想起那一年他来中州时，方楚宁也曾带他来过城楼。

他说，“听风，中州和宁州其实隔得不远，你知道吗？在中州城中，我似乎能看到宁州的狼烟，每次北蛮进宫时，宁州的狼烟都会传到盐城，中州的城楼又高，看得又远，每次看到狼烟，我就在想，听风在做什么，北蛮进攻时可有受伤，可有着急，是否又是不眠不休地研究战术，我若陪在他身边多好，每次狼烟起，就是我最思念你时，我在城墙上吹着你最喜欢的曲子，希望你在宁州一切顺利。听风，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

谢珏一直都记住方楚宁这一席话，所以宁州铁骑每一次出战时，他都不曾畏惧，也不曾怯战，我知道，有人一直都在背后注视着他，给予他力量。

第897章 倾诉

“阿宁……”谢珏喊着他的名字，熟稔又亲切，方楚宁最喜欢他这样喊他，独一无二的小名，每次他惹方楚宁不开心，只要喊他阿宁，方楚宁就不再生气，这招屡试不爽。

方楚宁放下笛子，转头看向谢珏，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在做什么？”谢珏走近，随着他一起站在城楼上，远眺北方。

“闲着无事，吹吹风。”

“周不言不是带着你逛中州城么？不喜欢？”

“街道冷清，也没风景可逛，中州与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几年前的中州不是这样子。”谢珏解释说，“中州的兵马在宇文朝时是隶属皇帝调配的兵马，也是京中和宁州的缓冲带，因此中州非常繁华，往北靠十二州，盐城，又连接江南，京都，自从宇文朝覆灭，中州起兵后，这里的富商抛弃故土，远走他乡，他们不仅是带走了最会经商的那一批人，还带走了产业，把原来属于中州的产业都搬走了。北宁稳定后，皇上派了兵马接管中州，又遇上原来中州陈家的人从中作梗，新政推行很慢又生乱，中州才会变成如今清冷的模样，若是陈家愿意听我劝告，忠心北宁，中州恢复生机只需两年。”

“你去找陈规了？”

“你记得陈规？”谢珏语气怪异，隐约不悦，方楚宁连他都不记得，难道会记得一个在中州时的酒肉朋友？

“……哦，听周不言说的。”方楚宁有点心虚，却没有被谢珏看出来，事实上是他特意问了周不言谢珏去哪儿了，周不言虽不知道具体情况，却能猜出七八，把中州的局势与方楚宁说了一遍，其实若是方楚宁没有失忆调来中州，中州早就稳定了，以他的人格魅力，陈规早就臣服于他，陈规会故意使坏就是周不言不能服众。

“周不言说，若我没有失忆，从桑南回来后，应该会被派来中州，那中州也早就稳定了。”方楚宁心想，他家那位严肃的父亲，绝对不会愿意的。

“我是有此意，先来中州一两年，再去北宁，把你和江南驻军切割，日后主帅轮值，镇北侯府多年来镇守宁州，抵御北蛮的确也有弊端，因为侯府掌兵多年，军权统一。所以侯府权势渐大，被局势推着走，不管愿不愿意都成了皇帝的眼中钉，我和谢珣也受此教训后，并不打算让主帅常年驻守一地，如今边境稳定，主帅可以三年一换，南北彼此也熟悉作战方式，避免出现宁州铁骑和江南驻军一起抵抗桑南时出现的混乱。原来都没考虑得如此周全，只是担心你掌管宁州铁骑后，与大帅军权渐重会影响谢珣的威权，后来想一想，是我多虑了。”

“你如此放心，……是笃定了，我不会背叛你，是吧？”方楚宁问。

谢珏一怔，身经百战的将军果真对局势很敏感，哪怕失忆了也能看出背后的本质，“是，我笃定了，你不会背叛我。”

“我的王爷，人心都赌不起的，上天都在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看吧，我就失忆了。”方楚宁摊手，语气有些自嘲。

原来谢珏竟然这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