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长媳(149)

作者:云东曼


这几日,他那位能干的女婿除了重整朝堂官员外,还下发了几道新的政令,让他为之侧目。

譬如前朝后期加剧多种名义的税目一概取消,同时对待农耕税收暂时少收两成,后期再做调整,并对受灾的地方有明年的种子补贴,凡是受灾百姓归乡后没有粮食可耕种的都可以到地方县衙补领当季种粮。

有种粮可领是好事,受灾后不少百姓连粮食树根都没得吃何况耕种的粮食?那些老百姓想来一定会对新帝感恩戴。

但若是没有地呢?前朝政法本就变相鼓励买卖田地,还依此名目设立了不少买卖田地的税目,说句难听点的,国库至少有两三成都是土地税,这也就导致强买强卖的事不少,土地大多掌握在各大世家和无数的中小地主手中。

老百姓手上有地的少之又少,何况这两年接连受灾后,为了生存变卖土地背井离乡的百姓不在少数,他们归乡了没地可耕,也只能再度去佃地主的地,再度踏入被剥削的循环,这和前朝有什么区别?

虞三郎刚想到这里,就看到这条后面还跟了一条,上面说若是百姓无田耕种的,可依法到县衙登记,暂时申领耕种公家耕地,期限待定。

这一条看似不起眼,只是让佃户的地主由普通地主或那些世家大族转为公家……

但虞三郎却在细细思索后,心中震惊,隐约有一丝凉意从脚尖窜起,头皮发麻。

他有预感,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抚抿政策,背后怕是暗藏了他真正的大动作,却在暴风雨之前润物细无声,不叫人察觉。

土地之重系乎民生,民为天下根本,女婿怕是要对那些占着大片田地啃老百姓血肉的大族下手了。

若能对土地变法,令天下百姓有地可耕,有粮饱腹,哪怕不做其他动作,这一份功绩也足以让他名留青史了。

如今这些大动作应该尚在筹备当中,虞三郎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和直觉对不对,但他眸中却泛起种种波光,这本和他没有关系却让他头皮发麻。

本家那边老太太和大哥二哥接连派人来打听,今日更是大哥亲自上门,问他皇上有没有给他什么封官加爵?

虞三郎这几日心情挺不错的,此刻却冷着脸,默默喝着茶不搭话。

大哥是亲生血脉的大哥,自古长兄为父,他无法拒绝他上门,却也不认同老太太还有大哥二哥的那套做法。

既然道不相同便不相为谋。

虞大郎冷哼一声:“光是日日往你府上送吃的有什么用?不过是赚个名声罢了。新帝这几日对朝廷上下大肆封赏嘉奖,就连一些无名小卒也有份,你作为他的老丈人,嫡亲的国丈,怎么就捞不到一分一毫?”

“若是真对六儿有心,对你这个老丈人有心,怎么也该封个爵位,竟是一丝一毫也无,你也不派人打听打听?”

虞三郎继续沉默、喝茶。

虞大郎皱着眉呵斥,“以前末品小官你也老老实实当着,一心想要上官看重你提拔你,如今女婿成了皇帝,你却不争取也罢了,还只顾在家喝茶?”

虞三郎直至此时才放下空了的茶盏,叹道:“他成了皇帝是他的本事,怜儿能否极泰来,得此回报也是她应得,却与我没什么干系,若只因我是怜儿的父亲,便可以对皇帝指手画脚,要官求爵,那怜儿成了什么了?天子的威严又摆在何处?我一个小小的国丈倒成了比皇帝还高贵的?”

虞大郎哑然,没话说,只好丢下老太太的这面挡箭牌说:“我不管你什么威严,总之六儿有这样的运道,你也成了国丈,如今我们一家全指望你能振兴家族,恢复往日荣耀!你便是不做也得做,只因你姓虞……”

“哦——做什么?”

温润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进来,太监这会儿补唱道:“皇上驾到。”

虞大郎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背光而来的高大背影,便吓得匍匐跪地,高声跪喊,还连连解释:“臣、草民不敢……”

虞三郎被来人亲自扶起,他规规矩矩地目视下方,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即便很想看看女婿现在的模样,但这会儿他是皇帝。

华极笑道:“本想悄悄来接怜儿回宫,不想岳父有客,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然见怜儿心切,只好打搅岳父待客了。”

虞大郎白眼一翻晕倒了。

本来侥幸以为皇帝只刚好听到了后面一句,却不想他连前面都听去了,此时此刻更是故意说出来……虞大郎心里大呼吾命休矣,便晕过去了。

男人淡淡掀起眼皮,不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外面便有侍卫进来,将人拖出去了。

虞三郎为难看了一眼,华极问道:“岳父?”

虞三郎摇摇头,那些话,的确不该。不但以下犯上,且实在过于贪婪,他都替兄长害臊,确实该让兄长吃些教训,以后才不敢犯下大错。

屋里没外人了,男人随意坐下来,姿态淡然自在,话家常般,问道:“怜儿呢?”

虞三郎初时未坐,站在一旁,如同臣下对待君王一般慎重,但男人却说:“岳父不必多礼,今日我以女婿身份前来拜访,接怜儿回宫。”

虞三郎这才敢坐下来,他还抬头看了女婿一眼,见他虽面上有神,但眼下微有一丝青黑,眉间也染了几许疲惫,想必回京这几日也是不眠不休地处理政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亲自登门接女儿,他心里不由添了两分欣慰,情况也许不像他和夫人想象的那么糟?

他该对自己女儿,也对女儿的眼光有些信任才对。

值得她赌上一生,将满腔爱慕心意付诸的男人,无论成了什么身份,根子里的本性应当是不变、不差的。

他也放松了下来,皱着眉佯怒道:“那丫头不知道带弟弟疯哪里了。”

也亏她大了弟弟好些岁数,却能像普通姐弟一样玩到一起,甚至比普通姐弟关系要好数倍。

想到这几日,女儿在家时家中的热闹和欢声,他难得流露一点笑意。

华极何其敏锐?察觉到这一点,想到祖母爹娘弟妹对虞怜的喜爱,心里也生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

本以为翁婿两人会相对无言,毕竟一个寡言,一个冷淡,说不到一块去。

却没想到虞三郎主动开口,赞他下发的政令利国利民云云,还让他早点回宫休息,说今日城外有舞狮,怜儿应是悄悄带着弟弟出去看了,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

男人嗯了声,没有离开,反而问了虞三郎好些政策上的问题,问他对此有什么看法?

虞三郎半生的抱负皆系于民生,一心想做个能干事的官,造福百姓,对此如数家珍,也一时未想到华极问他这些有什么用意,说起这些来,在华极的引导下,便逐渐放开了顾虑,把所思所想皆一一道来。

翁婿俩彼此交谈了半个下午,期间没有任何人敢进来打搅,茶水来回添了好几盏,躲在后院房里的虞夫人更是咬着手帕,心里寻思,这对翁婿能说些啥?怎么还不出来?

就自己相公那个迂腐的闷葫芦能跟皇帝女婿说什么说上一下午?女婿会不会不耐烦了砍他脑袋?

却没人知道,翁婿俩几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许多政治上的观点近乎一致,只是华极的某些想法比起虞三郎更加大胆,谋略更多长远,但虞三郎却在实事细节上精致细微,对民生也极为了解。

更是迟疑地提出:“那些世家大族能屹立不倒,除了靠传承,靠权势地位,更多的还因为他们占有了大片的土地,土地既是民之根本,也是他们的眼珠子,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尚且不稳,陛下若是要动,需谨慎些,各个击破或为上策……”

虞怜回来后,在自己房里见到了突然出现的男人。

难怪方才进来时看见自己的爹娘眼神怪怪的,此时天色刚刚擦黑,快吃晚饭了,她回府后丫头端来温水,准备洗把脸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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