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日游荡+番外(81)
作者:七枚树
“是不是公司又有什么事,今儿晚上还回不回来?”
这个“她”原来指的是妈妈,严冀反应过来,握住奶奶的手:“回来的,她过会儿就回来。”
“那就好,等你妈妈回来,你让她先送你回去。”
奶奶非常疲惫,她把手从严冀的手心里抽出来,拽着被子蒙住下半张脸:“奶奶累了,想睡会儿。”
严冀应了一声,蹲着把小板凳塞进病床下方,离开病房。
需要等妈妈吗?严冀想着,要不自己走路回家算了,妈妈估计也懒得带我吧。
严冀坐电梯离开医院,正走到医院住院部前方的广场上,看见妈妈的车,她正在找车位。
“小翼,上车吧。”没找到车位,妈妈摇下车窗,朝严冀喊道,“我送你回家。”
严冀没拒绝,他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一路上没什么话可说,或许是觉得今天妈妈折腾得很累,严冀还是先开口关心:“妈,你不是上了救护车吗?自己的车怎么在医院?”
“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下午没工作,请假来了医院。吃了点药头昏,开不了车,你爸开车来医院接我的。”
“哦。”严冀回答,换做平常家庭,此时作为儿子,最起码该再问候几句,可严冀却觉得该说的话全部堵在嗓子眼。妈妈在等待红灯的间隙揉着太阳穴,严冀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妈妈只会更烦。
车开到楼下,严冀一个人上楼回家。小区里十分安静,按下楼道灯开关的声音异常清脆。
爸爸房间的灯还亮着,估计还在工作。严冀洗漱、写作业,上床睡觉,仿佛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以往还有奶奶在家,家里还算有些生活气,这一刻,严冀钻进被窝的这一刻,觉得这个家如死了一般。
奶奶出院的那天晚上,严冀推了补习班的课,打扫奶奶的房间。严冀从护士那儿得知,奶奶的病需要慢慢地养,治是治不好了,记忆力也会慢慢地衰退,甚至忘记曾经的大部分事。
爸爸给奶奶买了轮椅,方便她在家里行动。奶奶一开始很要强,觉得自己用不着那玩意儿,吵着要扶着墙走,可是根本站不起来,只好接受。
严冀搬着矮板凳坐到奶奶的轮椅旁边,抬头看着她:“奶奶,你别灰心,医生说了,你现在要静养。”
奶奶摸着严冀的头:“奶奶是不是很没用?这么轻易就被病魔打倒了,还想一直陪你到高考呢......”
“没有的事,奶奶,你只是行动不便,你还是能帮助我的。”
有的人存在的意义是活出自我,走得更远;有的人存在的意义是安稳度过人生,平淡幸福;可奶奶存在的意义却是成为帮助严冀的一份力量。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执念,奶奶自己都快模糊这份意义的由来。
直到奶奶成为严冀的累赘。
单独搬出来住的那天,又是一个日头猛烈照射的夏天,严冀那已经离婚的父母帮严冀叫了搬家公司。早在挑选租房之前,不知道租金多少,父母便把可能要的租金和生活费等费用计算好,AA制转给严冀。
哪怕严冀被判给爸爸,妈妈还是每月主动付她的那份。
父母已经对照顾奶奶产生深深的疲倦感,请了一次护工,可护工非常不耐烦,又一次甚至差点把烧开的水直接递给奶奶喝。
严冀不愿再请护工,觉得奶奶平时待在家里,只是看看报纸,只要一日三餐有供应,根本没那么麻烦。
父母懒得争执,离婚官司在即,不想把精力分散在这件事上。
严冀没有选择和父母中的谁住,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和奶奶住在外面,监护人需要承担所有费用。
求之不得。严冀的父母只需要花点钱,就可以摆脱这个“麻烦”,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新邻居诶!”徐阿姨扒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卡车,一个身型高挑的男生正扶着一个佝偻脊背的老人去往他们的新家,安置好老人后,男生帮着搬家公司搬运行李。
“是么......”岑檐闻声从房间里出来,他也趴在窗户上,看着蹲在卡车上正擦汗的男生,“好眼熟啊。”
“怎么?是你们班同学吗?”
“嗯,好像是严冀,高二文理分班后的同学,不过我没跟他接触过。”
“这样啊,这个男生好辛苦的样子,怎么就他一个人在搬家?他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不过我记得,他好像是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
“你们学校附近?那儿的房子可贵了诶,你这个同学怎么突然来住我们这种老小区?而且离你们学校还更远了。”
岑檐摇摇头:“可能为了方便上补习班?”
“不管啦,总之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你和人家多交流交流,咱们互帮互助!”徐阿姨有些兴奋,自从徐稔去世,来对面看房的人听说这件事,都不太愿意租,中介为此很是头疼。租客总是忌讳这些的,徐阿姨也理解。就这样,对面的房子空了一年,这次居然有人不介意,而且还是儿子的同班同学。
一定是很好相处的人,徐阿姨这么想。
安顿好新家,一切步入正轨。严冀小时候学过做菜,打算搬出去住时,又勤加练习过,对他来说,菜谱就像化学实验,只要记住顺序,把握时间,多试几次,成功的概率便会大大增加,久而久之,很容易上手。
正常解决一日三餐完全没有问题,可对面邻居阿姨好像以为自己不会做菜,总是托同班同学岑檐,递一碗菜过来“加餐”。
严冀道谢,想着对面邻居阿姨很体贴,可在尝了一口她做的菜时,差点被呛到。
很奇怪的味道。
怪不得岑檐递给自己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严冀笑笑,又不好意思直接倒掉,只好忍着,就着大口大口的米饭吃下去。
他也不打算问岑檐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和岑檐做了一年多的同班同学,却并不熟悉。常青班的压力不小,严冀的课余时间全部交给做菜和上补习班。
还好常青班分班后的同桌也是个性子较为冷淡的人,高二同班时她就生了很严重的病,来学校里的日子断断续续的,几乎没什么交流。
不过,严冀有时候真想问问他这个同桌,还记不记得自己,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自己递出的那张纸巾,还记不记得,在公交车上和自己说过的话。
还没问出口,他的同桌却在某一天,忘记了两年间的所有。
刚开始照顾奶奶,新鲜劲儿大于疲惫感,严冀把这当做他全新人生的开始。
没有爸爸妈妈的冷眼相待,没有陌生人合租一般的家庭氛围,严冀轻松、自得。
“小翼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婆婆。”汪婆婆忧心忡忡,她不认为严冀小小年纪能平衡好家庭、学习、生活,几次提出让他回家的想法。
“汪婆婆,你就别担心了,别把我当小孩子看。”严冀坐在汪婆婆家的飘窗上,帮她整理毛线。
之后每次去汪婆婆家里,她总是要念叨一阵子,严冀左耳进右耳出,哄哄就过去了。
汪婆婆有时候会随口问问奶奶的情况,再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
每当这时,严冀都会无奈地摇摇头,一五一十地给婆婆讲,婆婆又装出不想听那么多的样子。严冀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顾两个过家家的小朋友。
高三的新年,严冀带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往汪婆婆家走,汪婆婆老远就站在阳台上冲他挥手。
“都跟你说了以后别带这么多东西,前年讲了去年忘,去年讲了今年忘。”
“今天不一样,今天我有事想麻烦您呢。”严冀有话直说,直奔主题。
“哦?终于有要我帮忙的了?婆婆得先听听,看能不能帮上。”
“就是……”严冀把年货码在客厅墙角,转过身,“我下学期要上晚自习了,离高考也更近,生活上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白天您如果有空,可以去陪她说说话,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