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银狐崽崽的老爸(5)

作者:白荔枝


余渊收回视线,沉默半响终于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前些日子榕园救下的人,后来如何?”

第4章

钱忠细细思索,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上个满月夜,有陌生男子坠崖落入榕园,伤得很重。先生为了不让人在园子里出事,舍了点灵气给他,就像当初救了自己般。

收起回忆,钱忠妥帖回道:“送到医院,给他付了足额医疗费。后来......”

后来他便没再关注。随手救的寻常路人,没让他死在园子里已是莫大恩惠,送到医院结果如何不是他能左右的。

为何先生突然问起,钱忠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瞥了眼后视镜,谨慎地问:“那年轻人是否有何不妥?用不用派人查一查?”

一闪而过的微妙感觉,余渊颔首,“你亲自去。”

轿车缓停在电梯入口处,等候多时的迎宾躬身上前,白手套拉开后排车门。

余渊从车内跨出,长腿阔步,厚羊毛地毯踩上去柔软消音,走廊里只有他的低醇声线:“慎之新身份办好了吗?”

钱忠亦步亦趋跟上,执一杆白蜡手杖,他走起路来左脚微跛,步幅频率却很快,丝毫不影响速度。

“办好了,就差海外不动产和一些私人藏品走一下基金会移交流程,问题不大。”谈这个钱忠就条理清晰多了,与徐慎之有关的事他向来得心应手。倒不是过程多容易,更不是他多待见这个人,而是办过太多次,熟练罢了。

身份更迭会涉及资产转移一系列问题,成立慈善基金会不仅省去繁琐过程,还能隔离风险。也是众多有钱到一定程度富豪们的避税好选择。

粗略算算,钱忠不到十岁跟在余渊身边,至今超过五十年,帮余渊处理过两次身份更迭,替徐慎之办得那就多了去了。

他张扬高调,仗着有人兜底时常只凭心意做事,不得不频繁换城市换身份。而余渊能一个身份用到生理容貌极限。三十年,再先进的医美也解释不了容貌一尘不变的事实。

二人正说着,‘叮’一声,玫瑰金电梯门打开,徐慎之迎面而立,欣喜情绪溢于言表:“哥。我听助理说你车进地库了,还好没错过。”

“嗯。”余渊回应地跟他面色一样淡然。

梯门闭合,徐慎之按下楼层数字,而后才问:“先去休息室吧?”

余渊还没说话,被钱忠抢答:“先生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他的潜台词是,先生工作忙了一天还要应付你这些虚头巴脑的慈善晚宴,不先去休息室难不成还要帮你迎宾啊。话里话外的瞧不上。

余渊是个工作狂,几百年如一日,他热衷尝试各行各业职业体验,也曾规劝徐慎之,他们的存在超脱时间,剥离社会更无法感知生命,工作是融入社会最好途径。

徐慎之当然了解,甚至比钱忠更感同身受。

他不辩解,转而调侃钱忠:“小忠,五年不见,你又老了许多。腿脚可还能走?”

“好得不得了,就不劳费心了。你要是真有心,这次在一个地方多住几年。”钱忠握着手杖的手紧了紧,一把年纪仍抵不住这颗老榕树挖苦,腿疾是他心头永远的刺。同样受过先生灵力恩惠,偏偏自己倒霉,捡回一条命的同时落下终身病患,且近年越来越严重。

只是钱忠并不知道,徐慎之作为一颗树被养了数百年,经过重重磨难才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就像人们常说,所有的恩惠都在暗中标好代价,冷暖自知。

“都少说两句,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余渊越过二人出了电梯,径直步入套房,在欧式丝绒沙发前站定,却没有坐下。

套房四百多平,层高超六米,空间极致开阔,每一寸都按照徐慎之几近吹毛求疵的要求深度清洁,甚至所有角落被上等奇楠沉香仔细薰过。铅尘不染不足以形容干净程度。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区区酒店团队。余渊有轻微洁癖,喜静怕吵闹,徐慎之便干脆包下整个楼层,只用最中间这一套做他的休息室。

对于他们来说,不老不死时间无限,钱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徐慎之对余渊没有立刻坐下的原因了然于心,弯了弯唇角,“哥,放心坐。跟榕园是没法比,干净总归还是干净的,不然我哪敢请你来。”

榕园依崖而建,掩映于古榕树林间,因此得名。在徐慎之还是一颗小榕树时,便生活在那里。他与余渊一树一人相伴许多年,究竟从何时开始,见一面需要如此周折,徐慎之不记得了。

余渊落座的同时,解开西装纽扣,“这么大阵仗准备在海市留几年?”

“就不能是我想洗心革面吗?”徐慎之垂眸,绕到大理石吧台后,从酒柜抽出一支酒,“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今晚是徐慎之以个人基金会名义,筹办的慈善晚宴。

此时楼下宴会厅宾客陆续入场,邀请的都是艺术界资本圈名流。现场有小型管弦乐团烘托气氛,还有花瓶明星嫩模作陪。放眼整个海市,如此规格的名利场屈指可数,的确能称之为大阵仗。

徐慎之很清楚,宾客们从世界各地飞来参加,冲的自然不是他这点薄面。他们为余渊而来,为他顶级收藏家的名声,为他在艺术藏品圈堪称风向标的独到眼光。终其根本,还是为了钱。

没有人会嫌钱多,有钱人更热衷于让钱生钱。能增值不会出现在二级市场的藏品,它们不是在私人收藏家手里就是在博物馆展柜里,钱足够多也买不到,还需要人脉门路。

余渊就是这条路。

冰夹在不锈钢桶里随意搅了两下,冰块撞壁叮啷响,徐慎之说:“冰块化了,小忠帮我下去重新拿点。”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钱忠闻言眉角微颤。

酒是麦卡伦稀有年份,24小时前刚空运送达,如此费心准备怎会忽略冰块。想要把人支开的意图过于明显。

余渊哪能看不出来,顺水推舟曲起两根手指,对着钱忠扬了扬。

钱忠默契读懂他眼神中的隐含信息,点头示意这就去办。

套房大门打开复又带上。

余渊慢条斯理架起二郎腿,“直说吧。”

徐慎之边开酒边故作镇定,“说什么?真的只想清净跟哥待一会儿。一见面,你们一个两个都拿过去刺我。”

“但凡你安分点,阿忠不会这样态度。”余渊把玩起手边矮几上的白玉镂花薰炉,薄烟袅袅间轻描淡写道,“这个圈子没你想得简单,想涉足也不是办一场宴会有人站台背书就行的。还是那句话,沉下心才能做好事。”

窗外酒店绚丽灯光辉映,几乎相同的坐姿和语气,记忆影像与现实交叠,徐慎之记得清楚,上次见面是五年前,那时余渊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布里斯班不错,我住过一段时间,气候适合,让阿忠给你安排。’

澳大利亚徐慎之早年住过三个城市,布里斯班是其中逗留最久的。余渊从未将他的轨迹放在心上,更未深究过他一切行为背后的真正意图。哪里是为了涉足什么领域,他恨不得天天在榕园喝茶种花,哪怕变回一颗树也愿意。

徐慎之想通了,耐心等不来自己所期待的,只能设法争取,昭示身份就是第一步,他要让圈里人都知道,谁是余渊身边的人。

回忆戛然而止,徐慎之微蹙眉,自嘲地笑,“真是单纯叙旧。宴会也只是初来乍到想请大家聚聚,哪有哥说得这么复杂。”

放下手中薰炉,视线终于被牵动,余渊看向徐慎之,换了个温和的话题:“新家如何?还缺什么不?”

琥珀色威士忌流入星芒杯,漫过杯底,徐慎之仰头一饮而尽。入口时的辛辣稍纵即逝,很快被末段苦底覆盖,再贵的酒对他来说都同样难喝。

比酒更苦涩的,是他鼓足勇气的两个字:“缺人。”

四百平的套房太过空旷,沉默的几秒钟像是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凝固空气中只有新风系统机械运转送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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