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空(83)

作者:苍鹤


朝影疏把用油纸包裹着的月上寒宫塞到了江衍怀里,“这本书我看完了,你还有别的吗?”

江衍故作惊讶地说,“这么快?没了,我就这一本,谁知道你看的那么快?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应该到南邑了,你要是还想看的话,可以去找他。”

朝影疏说,“我认识吗?”

江衍点头,“当然了,我的朋友你不都认识吗?林秋砚,他身上应该带着你想看的书。”

朝影疏说,“那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到的吗?”

江衍极其傲慢地撇了撇嘴,“那个瘪三,我没什么跟他好说的,你万事小心就好了,不用担心我。”

傍晚时分马车便行到了唐毒门,与大悲寺的半山幽境不同,唐毒门位于川蜀城的闹市,举目十里繁华。相传唐毒门第一代掌门唐霖为大胤的开国将军,跟随太/祖四处征战,以其掌握着一手鬼斧神工之术,屡建奇功,晋升迅速。

而且此人具有未卜先知的奇能,在太/祖扫荡天琅教派之前,举家南迁来到这烟瘴缭绕的川蜀之地,并与太/祖书信一封,说世代镇守大胤最南端,后娶了南疆巫家的小姐,唐家从此发展为唐毒门。

川蜀城的唐毒门是一座偌大的府邸,挂的依旧是唐家的府匾。

唐仪亲自迎接的二人,车夫上前与她窃窃私语了一番,朝影疏猜测应该是转达了今日在车上她与江衍的对话,只见唐仪点了点头,吩咐了几句车夫便下去了。

唐仪说,“朝姑娘要回天华城的快马已经备上了,不知是打算立刻启程,还是明日再走?”

果然不出所料。

朝影疏微微勾唇,“天色不早了,我也没有什么急事,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麻烦唐少主备上一些养气补血的药材吧。”

唐仪说,“早就备好了,我现在就带二人去住处。”

唐仪准备的住处在唐家的东南角上,一处僻静的小院内,里面早已经收拾拖到,一切都备得齐全,浴桶和脚盆中冒着腾腾的热气,打开房门便是一阵铺面的药香味。

江衍吸了吸鼻子,唐仪这个女人看似是个娇小可人的姑娘,但是心思缜密到已经令人恐惧的地步,这泡脚的药材几分几两,分毫不差。

唐仪说,“就先委屈二位暂且住在这里,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等事成,我自然会遵守约定,还请二位不要让我失望。”

唐仪这个人表面不苟言笑,行事雷厉风行,但是城府极深,乍一看是个冷俏的姑娘,实则单纯的外表只是一个虚假的伪装,笼罩着漆黑的内里。

朝影疏环顾了四周,满意地一笑,“唐少主准备的很齐全,我既然看到了少主的诚意,自然会全力以赴。”

唐仪勾出一个纯良的微笑,细眉微微一挑,“那唐仪便放心了,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朝影疏在唐仪走后,迅速徒手将脚盆里的药材捞了个遍,里面除了她熟悉的草梗药叶便没有其他的东西。

江衍见状搬了张椅子坐到了脚盆前,脱了鞋袜卷了裤脚便把双脚放了进去,“猜测里面有东西,还用手去捞?既然来了虎穴就放轻松点,最起码不要露出马脚,至少在唐贺天面前。”

朝影疏替江衍把裤子卷到了膝盖处,后者的膝盖骨明显的异于常人,上面盘虬着可怖的紫色痕迹,她上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便抬起头看着江衍说,“你不害怕吗?”

江衍伸手摩擦着朝影疏眼下模糊不清的疤痕,声音低沉,“你在害怕什么?嗯?我都不害怕他们对你不利。而你总是这样多虑,从而畏手畏脚。”

朝影疏垂下了眼在江衍的手心中微微蹭了蹭,她只是害怕,害怕重蹈覆辙回到前世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朝影疏伸手环住了江衍的腰,将侧脸贴在了后者的腿上。

这一幕恰逢被推门而入的支梓沐撞见,她立刻双手捂眼,“真是不好意思,我听说殿下来了,有些激动,所以忘记敲门了。”

江衍拽住了想要起身的朝影疏,对支梓沐说,“何事?”

支梓沐放下了手,恭敬地施一礼,“支梓沐到位,奉白夫人之命,先一步赶来协助殿下。”

江衍说,“很好,白夫人亲自来吗?”

支梓沐颔首。

江衍说,“明日晌午带一份唐毒门地形图来,别的无事了,可以退下了。”

支梓沐领命退了下去。

朝影疏腿都快麻了,她推开江衍的手坐到了一旁,“看起来有些荒诞可笑,表面上支梓沐听命于三方,实际上呢?”

江衍摇了摇头说,“她属于怀殇,怀殇又是吟游的一部分,每一个吟游都是自由的。”

朝影疏说,“你不怕被反咬一口?”

江衍说,“无所谓,咬多少口都无妨,毕竟最后的赢家只有我一个。”

朝影疏盯着江衍看了片刻,她突然发觉前世之所以能直抵天琅皇城,是因为有莫照书在,而现在看来不过是江衍自己一个人的游戏罢了,朝影疏根本没有任何能与江衍所匹敌的东西,幸而江衍心软回头了,要不然她早就死了。

朝影疏率先移开了目光,随后她取过毛巾,对江衍说,“水要凉了,把脚拿出来吧。”

江衍看着朝影疏将被子和枕头拖到了地上,吹了蜡烛,裹着他的披风背对着他躺了下去,江衍也跟着朝影疏裹了裹被子,他突然发觉方才说的话似乎会让朝影疏多想,于是便开口说,“阿疏,你冷吗?”

“不冷。”

“阿疏,地上潮湿吗?”

“不潮湿。”

“阿疏,你要不到床上来睡吧。”

“不去,你快睡。”

“阿疏,我睡不着。”

“……”

“阿疏,你睡着了吗?”

“……”

朝影疏把江衍的披风拉至了头顶,无奈露出了脚只能蜷了蜷腿。

江衍见了只觉得好笑,他掐着自己手背忍了忍,随口胡诌,“阿疏,你这次回去,你爹若是要给你找夫家,若是让你嫁人怎么办?”

朝影疏忍无可忍,一把掀开了披风,对江衍怒气冲冲地说,“你还有完没完了?我都跟你睡一个房间了,名声毁你手里了,不嫁你还能嫁谁?再说以我的身份还能嫁人吗?”

江衍故作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你凶我,御影的话又不是不能嫁人,段鸿轩管天管地还能管道人拉屎放屁不成。”

朝影疏扑到了床沿边,捂住了江衍的嘴,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才悄声说,“你疯了,不怕隔墙有耳?”

江衍亲了亲朝影疏的手心,“我更怕吓到你,我方才话说的重了些,过了些。”

朝影疏松了手,“月夫人曾经说过,若是我决定要与你一起,就要尝试着分担你身上所肩负的,而你也会帮我分担。今日能来唐毒门完全是为了南海海盗一事,而之后朝家被诛就与南海有牵连,你不远万里来受着罪,甚至重伤也不回天琅,我有什么理由惧怕你所谋划的事情?”

江衍轻笑,语气轻快,“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便放心了。早些睡吧,明天你还要回天华。”说完,他很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朝影疏没辙,只好缩回了江衍的披风内,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唐仪在朝影疏走后突然拜访了江衍,她看着正在吃早点的江衍,出声问道:“雁王殿下不怕其中有慢性毒吗?”

江衍咽下了嘴里的包子,才说,“唐少主若真是那样的人,我是不会答应来此的。”

唐仪说,“看来是雁王殿下劝说的朝姑娘。”

江衍说,“我很好奇,既然你提到了慢性毒,为什么不给唐贺天下这种毒?”

唐仪蹙眉,不悦地说,“请雁王殿下不要把门主想的那么蠢。”

江衍忍俊不禁,他慢悠悠地喝完了白粥才说,“原来唐少主还知道‘蠢’这个字,那我想问问唐少主,为何不杀那个人?”

唐仪说,“雁王殿下是指无面?我留着他还有用,再说留一个死心塌地心悦自己的人在身边,行万事简直事半功倍,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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