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74)

作者:狐狸不吃鱼


司故渊落了手,他便忙不迭跳下来,躲进了自己的衣袍里,拉着小半截领边盖住脑袋,声音也闷在里面。

“那现在要怎么办?”

司故渊眉间并不平展。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里他就试着渡了灵力,但没什么用。

他也探了医尘雪的灵识,比人形时似乎稳了不少。这么看来,变成纸人也并非完全是件坏事。

可一直是这副模样便不行。

“待在这里。”

留下这么一句,司故渊便几步到了桌案边,铺了张新纸,执笔写起字来。

医尘雪露了半个脑袋,偷偷地觑着他,但隔得远什么也看不见。

可他也不愿意离近,就躲在衣袍里,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虽然是纸人模样,但一想到自己的衣物不在自己身上,他还是难以接受,觉得十分怪异。

等到司故渊落了笔,抬眸看了过来,医尘雪又立刻将脑袋缩进了衣袍里。

大概是想不通他行径为何这么奇怪的缘由,司故渊神情有一瞬的疑惑。

医尘雪依然抓着领边挡着自己,就见司故渊卷好了那封信笺,走到窗边去,不知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靠在唇边吹了一下,是有些空灵的声音。

接着便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青鸟,落在了窗台上。

医尘雪看那青鸟有些眼熟,翎羽的颜色很像他千年前养的那一只。

但他确信不是同一只。

他看着司故渊将信笺绑在那青鸟脚腕上,等青鸟飞走了,转身往他这边来。

只一瞬,医尘雪便如惊弓之鸟,缩回了衣袍里面。

司故渊在榻沿坐下,问他:“冷么?”

“不冷。”医尘雪声音还是闷在衣物里。

“那你往里面钻什么?”

司故渊问着,伸手扯了下鼓起的那处。医尘雪却抓得更紧,立刻改口道:“我冷!”

司故渊愣了下,随即皱了眉:“不是说不冷么?”

“骗你的,其实很冷。”

医尘雪声音此刻又闷又低,听起来不大像是真话。

而他说完这话后,也没有听到司故渊的回应。

心虚更甚,他又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领边一角,想去看司故渊的神情。

但别说是神情,他连司故渊这个人都没看见。

“司故渊?”医尘雪很小声地叫了一声。

没人应声。

医尘雪瞬间便有些说不上来的生气。

一声不吭就消失,也就欺负他现在是个短手短脚的纸人了。

医尘雪正想着要不要下榻去找人,外间的人便走进来了。

医尘雪又将脑袋盖住,声音闷在里面:“你没走?”

“为什么走?”司故渊不解。

他问得很诚心,医尘雪反倒没话了。

过了会儿,医尘雪才说:“我方才叫你了……”

不知是不是声音闷在衣袍里的缘故,他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司故渊听得一愣,医尘雪自己也怔住了。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司故渊才伸手隔着衣物碰了下他,不确定地问:“医尘雪,你在哭么?”

医尘雪:“……”

“……绝无可能。”

第73章 青鸟

他声音闷在里面, 没什么可信度。

但再解释便成了百口莫辩,医尘雪索性也不说话了。

“方才叫我了。”司故渊问。

“嗯。”医尘雪应。

“你这么闷在里面,我听不见。”司故渊声音轻了不少。

意思是, 先前不是不应他,而是没听到。

医尘雪“哦”了声,无端的那股委屈消了下去。

“为什么以为我走了?”司故渊又问。

“……”

医尘雪选择沉默。

司故渊拿他没有办法, 只道:“你先出来。”

“不。”医尘雪拒绝得很果断。

司故渊也没有强行动手去捞他,只将手里的东西推了过去:“外面不冷,有这个。”

听见这话,医尘雪才探了头出来,眼前罩上来一片雪色。

他伸手隔着雪白软布去探,才知道是手炉。

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暖意, 他现在这个纸人模样,根本不知冷暖。

而是往日里捧着手炉的次数太多,时间太久, 他摸上炉壁便知道那是手炉了。

见他不说话, 司故渊手指敲了下炉壁。

“还是冷么?”

“……”

医尘雪难得受到了良心的谴责。那样蹩脚的借口,他原以为司故渊不会信。

化了形的纸傀都不一定知道冷暖, 更别说只是个纸人。司故渊五年前纸傀之术修得很好,本该比他更清楚这些才是。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信了。

这有些蠢。

“不冷了, 一点也不冷。”

医尘雪放了抓着的领边,从衣袍里走出来,有些别扭道:“你……伸下手。”

司故渊伸了手,医尘雪顺着他手指攀上去, 站到了他掌心里。

其实也不算是站, 因为他抱着一根手指, 几乎是半趴着的。

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站位,确保不会掉下去,才仰头问:“你方才是在给谁写信?”

“玄鹤。”司故渊不怎么叫“明无镜”这个名字,说完后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说,医尘雪便有些明白了。

“当年在烬原,他也来了么?”

“嗯。”司故渊点头道,“他说是途经,没想到会在那里遇上我们。”

医尘雪静了会儿,又问:“铃铛和剑,也是他给的?”

“嗯,后来就渐渐想起来,千年前的那些事了。”

从头至尾,司故渊都说的很平静,只像在陈述普通的过往。但他和医尘雪都知道,那些事并没有挂在唇舌上那般没有重量。

千年前便是玄鹤去归墟送了他们一场,千年后救他们的人依然是玄鹤。

他们违逆天道,在归墟本来要受不少罪,却因为玄鹤守在那里,让他们得以安入轮回。

在烬原时也是如此,他们本该殁亡在那黄沙之下,却因为遇上玄鹤,又捡回了一条命。

玄鹤说是“途经”,可这样的途经,又是他等了不知多少年才等来的重逢?

铃铛和剑,明明是他们的东西,在千年前不知落到了何处,却被人收得好好的,在千年后又物归原主。

看着他们离开尘世,又来接他们走入尘世。

这说起来极为轻易的事,医尘雪和司故渊却知道,那是八百里长风都压不住的负累。

沉默良久,医尘雪率先开了口:“你之前吹的是什么?”

本是随口一问缓和气氛的,司故渊却静了一瞬才道:“骨哨。”

说这话时,他语调又冷又低,不似之前哄人时的温沉,就好像他其实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一样。

这其间的差别其实很细微,无论什么时候,司故渊说话总是带着明显的冷感,哪怕是哄人也会显得板正。

但医尘雪很轻易就能听出不同来。

就像现在,在说到骨哨时,司故渊语气是冷的,和往日里一样平静,医尘雪却能听出他是在难过。

“这个骨哨……”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医尘雪迟疑了一下,才问,“是怎么来的?”

这回司故渊静默的时间更久,眸光从狭长的眼缝中垂落下去,却不是在看医尘雪,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出了神。

好半天,医尘雪才听见他用更沉的声音说:“你的。”

即便是已经猜到了这个骨哨与自己有关,医尘雪还是没能立刻给出回应。

并非是因为那骨哨曾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感到怪异才说不出话。他只是在想,司故渊当时看到那截断骨是什么样的心情。

明明都过了这么久了,仅仅是提及,司故渊便露出那样难过的神情来。

那么五年前只会更甚。

良久,医尘雪才问:“指骨么?”

“尾指。”司故渊道。

又是一阵沉默,医尘雪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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