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62)
作者:狐狸不吃鱼
司故渊抬手抹了下他的唇角,平日里很冷的声音温了不少:“我没用术法,没有什么障眼法。”
闻言,医尘雪埋下头去,声音闷在狐裘里:“司故渊,我真是……怕了你了。”
此刻,他强撑着的力气全没有了,一下子脱力往下滑去,司故渊伸手扶他,两个人一块跌跪在地。
医尘雪死命垂着头,不肯抬头看司故渊。
他快被吓死了……
直到现在才完全卸下力来,忍不住红了眼尾。
倘若司故渊身上真的因为他留下了天谴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个随时都可能丢了命的人,不该拖拽着司故渊陪他一道赴黄泉。
那不公平。
“司故渊……你怎么敢啊……那种事,你怎么敢的啊……”
烛光照不到他的脸,他声音很低地轻颤着,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连气息都很弱,像是要晕厥过去。
司故渊伸手摸索着去碰他的脸,指尖触到了一片湿意。
司故渊瞬间怔住,随即有些强硬地捧起了他的脸,逼着他和自己对视。烛光将他的眼睛映得很亮,眼尾那一块红也格外明显。
“医尘雪。”这一声,语调是冷的。
医尘雪愣了一瞬,意识到对面的人似是在生气。
但他气什么?
医尘雪还没弄明白,就见司故渊抓了他一只手,两指并拢在他腕间抹了一下。
接着医尘雪便看见自己腕间生出来一根红色的细丝,延伸得越来越长,直至缠上了司故渊手腕,绕了三圈才停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
医尘雪不是不认识这种细丝,修卜术的人都知道,这是缘线。
命仙用来捉弄人的把戏。缘线两端系在不同的人身上,只要种下缘线的一方轻扯,另一方便会被限制行动。
有些时候,为了防止两个人在人流中被冲散,也会用到缘线。
但说到底并没什么别的用处,这种缘线好断得很,稍微有点灵力的人都能断。
即便是现在的医尘雪,凝出来一撮灵火,也能将这线烧个干净。
他疑惑的是,这缘线是什么时候系在他和司故渊身上的?
五年前他并没有修卜术,根本不知道还有缘线这种东西。而从烬原到青枫,他虽然修了卜术,却绝对没有使用过缘线。
那便只能是……
“一千年前。”司故渊将他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医尘雪倏地睁了眼睛,瞳孔骤缩:“怎么可能……”
缘线不可能、也不该在两个转世之人身上出现。
他们已经死过一次了,跨越了一千年还依然存在在他们身上的缘线,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司故渊冷生生的声音响在耳边:“医尘雪,你身上的天谴印,就是这么落下来的。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你是怎么敢的?”
医尘雪死命盯着那根缘线,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他此刻才想明白玄鹤说的那句“你们两个都很蠢”是什么意思。
真是……
两个疯子!
蠢得彻彻底底的疯子。
第61章 铃铛
转世之人, 无论前世牵绊再深,今世也有可能只是陌路之人,直至过完了生老病死的一生, 也没有任何交集。
但有缘线就不一样。
他们会再次相遇,牵绊也会越来越深,任谁也分不开。
可强留下这条线, 于天道便是对世人不公。
人人都想下一世再与所爱之人在一起,但不会谁都有这份运气,更多的人或许一生,也遇不上那个想见的人。
即便遇上了,也是相见不识,重逢不知。
哪怕是身为命仙的医尘雪, 也不会是例外。
强留下那根缘线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只是后来的他忘了他为何那样做。
想起这些的医尘雪嗤笑出声:“司故渊, 你是觉得凭这根缘线, 你受的天谴,做的事, 就抵消了?”
司故渊与他四目相对,始终看着他:“医尘雪,账不是这么算的, 你欠我的太多了,你还不清。”
“一千年才等来的重逢,没有谁比谁更难熬、更受苦,你若是敢撇下我, 下次我便在你腕间种上十根、百根, 千万根缘线。”
他说得极其平静, 却又极其认真。
医尘雪怔怔听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偏脸笑了声,从唇间蹦出来两个字:“荒谬。”
可下一刻,他便将手伸到司故渊腰间去,摸到了那些鸟羽和珠串,银铃也在其中。
他把东西解下来,拎着在两人中间晃了晃,几乎有些孩子气地说:“我的。”
司故渊盯了他一瞬,将那铃铛拿走了。
“先前千方百计要还我,现在就是你的了,这是什么歪理?”
“我……”医尘雪一时语塞。
这铃铛司故渊当了信物给他,细想来也有好几次在他想归还铃铛时故意避开了,最后还是他不由分说将铃铛挂在了屏风上,自己让出去的。
但那也是因为……
医尘雪不想说那个理由,只嗔怪道:“你不讲道理,千年前送的东西,你让我怎么记得。”
“这次不是千年前送的。”司故渊道。
话题又被扯回来,医尘雪避无可避,他装着可怜:“司故渊,我想要这个……”
说着,他慢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将手心摊开。
烛光映照处,他耳根红得滴血,羞得低下了头。
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连伸手要个东西都会红脸的人会是命仙的那位祖师爷,更不会有人把他认成五年前那个张扬得要命的魔头医尘雪。
因为祖师爷不会还有向旁人讨要东西的时候,而医尘雪也不会有这般唯唯诺诺的时候。
所以任谁瞧见了他这副模样,都很难忍住不笑出声来。
哪怕是千年前的剑仙,或是三昔之地那位不苟言笑的弟子司故渊。
医尘雪听见笑声,脸上更是发烫,伸手便要去捂司故渊的唇:“不许笑。”
司故渊轻易便扣了他的手腕,两个人的鼻尖都快挨到一起,说话间的气息洒落一片,又温又轻:“医尘雪,你这是……向我讨东西么?”
“你明知故问。”医尘雪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却又带着某种不满的控诉。
司故渊唇角微勾着:“嗯,让你开口向我讨一样东西,不容易。”
这话里掺了很浅的笑意,却因为说话的人平时总是冷着声调,这笑意又格外明显。
医尘雪微微抬眼,看见他唇边沾染的笑,不知怎么,忽然愣了一下。
“司故渊……”
他手指抚上了那里。
司故渊也是一怔,不知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医尘雪便吻上了他的唇角。微凉的触感贴上来,是冬日里白梅的冷香。
司故渊直起身,又微微躬身压下去,手掌扶住医尘雪的腰背,回应着他。半垂的眼里情潮愈加浓烈。
交换气息的间隙,医尘雪说:“上一次,你就是这么亲我的。”
隔了一会儿,司故渊的声音才落在两人唇间:“什么时候?”
“上次……在青枫,你来看花的时候,我用了……那个铃铛,在幻境里,看见你了……”
医尘雪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将事情的始末说完整。
司故渊退开了一点距离,明白了:“因为吓着了,所以第二日才这么早来敲门,还东西?”
医尘雪闷闷地“嗯”了一声,下一刻气息又全被堵住。
温热蔓延开来,他渐渐就觉得身上那件狐裘碍事得很,自己给褪了。
余光落在司故渊肩上,一点点往上,将司故渊的肩颈线描摹了一遍。
司故渊抓了他不安分的手,哑声问他:“还看见什么了?”
医尘雪想说“没有了”,恍惚间又想起来在马车上做的那个梦,那时他曾听到了铃响。
眼睫上沾了水雾,医尘雪不怎么睁着眼,有些迷迷糊糊地问他:“送司兰卿回去的马车上,是你摇的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