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51)

作者:狐狸不吃鱼


莫不是也怕在他这里吃了亏?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推翻。医尘雪瞧着那人的模样,不像是个贪生怕死的性子。

眼看那人被几个弟子围在中间,脸色并不好看,却又强忍着不发作,倒显得有些可怜了。

罢了罢了。

医尘雪勾唇笑了下,决定替他解个围。

“既是来讨公道的,那便同我较量较量。”医尘雪冲下面喊了一句,等下面的人都抬了头,他才接着道,“若是我输了,我便向你的几位师弟赔礼道歉。”

照常理来说,后面本应跟上一句若是赢了该当如何如何的话,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下面的人,心情甚好地问:“如何?”

司故渊却凝眉看他,没有答话。

反倒是那几个弟子没忍住,气得牙痒痒,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起来。

“比就比,谁怕谁!”

“我师兄绝不会输给你。”

“就是,你少得意!”

……

不只是那几个弟子,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整条街就空出了他们这一处,其他地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楼阁雅间里的人也都开了窗,想瞧一瞧这出热闹。

终于,另一位当事人开了口:“若是你赢了,你想如何?”

“唔……”医尘雪倒是有些惊讶,这人居然会主动提及。

若是不提赢了如何,那便是输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医尘雪想,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他了。

他望着下面不苟言笑的人,朗声道:“若我赢了,你请我喝酒吧。”

不知为什么,他说完这话,下面几个弟子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

还没等他细想为什么,便听见那人应了一声:“好。”

于是那一天,在场之人再谈及那场比试,无不是惊叹不已。

一个是张扬得出了名的剑修,一个是天纵奇才的傀师。

剑光四射,灵符乍燃,医尘雪扫出去的剑气凌人,削没了半边檐角。司故渊手里的符纸飞出,灵力迸溅,一时间飞沙走石,木屑碎了满地。

那番阵仗,东芜前所未有。

最终,那场比试医尘雪在结果上占了上风,拉着司故渊喝了一夜的酒。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位三昔之地的天才傀师,其实滴酒不沾。

至此,三昔之地内多了一条规定——

禁止医尘雪入内。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于医尘雪无关痛痒,他本就没有踏入三昔之地的打算。

不过意愿与规定的性质不同,医尘雪骨子里就是个大逆不道的人,绝不受旁人半点束缚。

三昔之地若是没有那条规定,他多半也不会踏足,但有了,他便不但踏足,还要夜半三更的去,平白搅了司故渊好几场清梦。

***

传闻说,他与三昔之地的弟子司故渊水火不容,自第一天见面便打得难舍难分,最是不可能和和气气说上话的人。

每次两人在外面碰上,司故渊总是冷着一张脸,也极少说话,旁人瞧了便都以为,定是医尘雪又做了什么事惹了他。

当初在听了那些传闻时,医尘雪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现在看着这张脸,他知道不是了。

水火不容,竟是容到了榻上去么……

那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到了此刻,那些关于他和司故渊的事,医尘雪才想起来了许多,大都是他不曾在传闻里听过的。

***

司故渊是年轻一代傀师里的佼佼者,三昔之地最为出色的弟子,医尘雪的纸傀之术便是他教的。

医尘雪最初只修剑术,因此与椿都裴家交好,与裴塬是交心的好友,常也在一起探讨剑术,较量一二,对傀术却是知之甚少。

有一回,他如往日一般在夜半偷去了三昔之地,在檐上看见对面的窗下坐了个人,正执笔画着什么。

他跳到廊下,走过去趴在窗台上,问司故渊:“你在画什么?”

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来,或是早就发现他来了,司故渊并未惊讶,笔下未停,但也开口答了他的话。

他说:“印记。”

烛光将他的声音衬得有些温。

医尘雪凑近了一些:“做什么用?”

“没什么用。”司故渊说。

医尘雪也没再问,就盯着他看。司故渊低着头,却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久久没有抽离开去。

院内很静,竹影绰绰映曳在水中,火光暖黄一片铺在纸上,能听见细微的风声。

司故渊终于受不住,眸光从半垂的眼缝里投落在那个印记上。

“纸傀的印记常与傀师的名姓有关,供辨认之用。”

医尘雪满意地点了下头:“哦,中看不中用。”

他这话算不上错,但还是让执笔的人顿了下。

“你这个怎么不是名姓?”医尘雪伸手点在那处,那是一个看不出以什么为原型的印记,既不像花鸟虫鱼,也与“司故渊”这三个字毫不沾边。

司故渊放了笔,另摆了一个纸人出来,还是没抬眼,语调平静:“不喜欢那么画。”

医尘雪“哦”了一声,坐到了窗台上,两条腿垂在窗外,偏脸看着司故渊给那个新的纸人画上眉眼,又在额上画了印记。与先前的印记并不是一个模样。

他轻疑一声:“是想到什么便画什么么?”

司故渊嗓间闷出来一声“嗯”。

医尘雪却笑起来:“还以为你守着三昔之地这么多规矩,没趣得很,在这种小事上却原来如此随性。”

司故渊终于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我也能画么?”医尘雪手撑着窗台,上身往前倾了点距离。

司故渊一抬眼,便看见一张放大的脸,眼睫浓长的阴影都瞧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坐了太久,滴水未沾的缘故,他喉间滚动了下,静默一瞬,垂了眼道:“随你。”

医尘雪伸手,托住他将要落的笔,眨了下眼:“那你教我。”

他神情很认真,不错眼地看着面前的人。司故渊却没看他,依然垂着眼,眸光从狭长的眼缝中投落出去,停在两个人相碰的手上。

医尘雪托住了笔,便也连同他握笔的那只手一道托住了。

这个动作算得上亲密,医尘雪却仿若未觉。

然而此刻,三昔之地最是规矩端方的弟子,本该清明的眸光里晦暗不清,多了些难以说清的东西。

那个长夜,司故渊桌案上下都铺满了纸人,没规没矩地散乱一片。细观之下,那些纸人额上的印记,竟没有一个是完全重样的。

医尘雪翻窗出去时,站在檐下回头冲他笑着:“下次再来,我带酒给你做谢礼。”

那时医尘雪还不知道,司故渊其实不喜喝酒。

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坐在不知哪处高楼的檐脊上,一杯又一杯地喝了好几壶酒。

眸光迷离间,他看见司故渊直视着满城的灯火与人潮,唇角很轻地弯了下。

他当时已经有些醉了,眼里雾蒙蒙的,连眸光都是散的。他甚至无法确定,司故渊是不是在笑。

就因为这不知是幻是真的笑,医尘雪便一直认为,司故渊同他一样,也很喜欢喝酒。

***

学画纸傀没隔几天,他就又偷溜进了三昔之地,提了酒往司故渊的居处去。

已是夜深露重的时候,三昔之地少有弟子的屋内还亮着,但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开着的窗中漏出来的火光。

那个人依然同以往许多次一样,垂首坐在窗前,执笔在画东西。

医尘雪到了近处,司故渊便抬眼望向他,似是听见了脚步声。

“在等我么?”

医尘雪尾音微扬,心情十分不错。

他此前几次来,这人明明早就发现了他,却总是做着自己的事,并不会在他还没出声时就抬了头看他。

今日是头一遭。

司故渊搁了笔,桌案上纸人的眉眼才画了一半,并未画全。他说:“等我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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