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34)

作者:狐狸不吃鱼


但他恩将仇报,借生人做纸傀,活活害死了裴塬。

这些都是医尘雪听来的说法,事情的经过他记不清,但借生人做傀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而裴塬之死也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所以他才好奇得很。

若是裴塬真如传闻里那般温良,他们之间得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闹到相杀的地步,让昔日好友一朝变成仇敌。

医尘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他抬了眼,与司故渊对望片刻,忽然问:“道长,你听说过一个人吗?”

司故渊眼眸微动,薄唇轻启:“谁?”

“医尘雪。”

第34章 换道

有人忘了一些事, 就会有人替他记着一些事,然后传着传着,也能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有关自己的传闻, 医尘雪也听了不少,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医尘雪此人,张扬跋扈, 脾性极差,常与人发生争执,动辄便是刀剑相向,从不与人讲什么道理,各家仙门都被他得罪了个遍。若不是椿都裴家乐善好施,只怕他在东芜早就没了立足之地。

这些传闻传得很像那么回事, 说话的人义愤填膺咒他不得好死,长吁短叹裴家识人不清,左右都是为裴家抱不平。

医尘雪自己在旁边听时都觉得, 自己落得如今的下场当真是罪有应得。

几乎人人都知他医尘雪忘恩负义, 害得裴家府门衰败。一夜之间,裴塬的两个儿子就都成了孤儿。

所以医尘雪在说出自己的名字时, 十分笃定坐在对面的人会点下头,或是“嗯”一声。

可时常冷着脸的道长却看着他沉默了很久,说了个长句子:“听说过很多。”

虽然意思同自己预料的一样, 但说法不同,便叫医尘雪听出了别的意味。

于是他又问:“道长说裴塬性温,那医尘雪这个人,道长怎么看?”

这人对裴塬的评价虽只有“性温”两个字, 但医尘雪想, 这多半是他自己的看法, 而不是传闻里听来的。

所以他想,也听听这人对自己的看法。

本以为会同裴塬一样,得到一个极为简短的回答,但对面的人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不算。”

这话放在平常只像是刻意回避问题,可放在他一个违逆天道的人身上就不一样了。

他在东芜的名声担得上大逆不道四个字,落在这人嘴里却只是一句不予置评的“我说了不算”。

“传言说,医尘雪这人无恶不作,杀人眼都不眨,秉性更是蛮横无理。”

医尘雪将听来的传闻一句一句摘给司故渊听。每说一句,对面的人眉就拧得更紧一分。

医尘雪毫无所觉,只以为他是为这样的行径不耻,便接着说下去:“道长对这样的人,难道也留有余地么?”

是个人听了这些话都要跟着骂上几句,但司故渊却冷声问他:“你说什么样的人?”

医尘雪一怔,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道长。”医尘雪歪了下头,眨眼道,“我前面那些话不是说给流苏听的,是说给你听的。”

什么样的人,医尘雪自认已经将传闻里的自己描述得够完整了,这位道长却好似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也是说给你听的。”司故渊也大抵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这人怕是永远也想不明白。

他于是解释了:“你既说是传言,又何必当真话说给我听。”

闻言,医尘雪又是一愣,随即笑了:“道长怎知那传言就不是真的?”

“你信?”司故渊反问他。

医尘雪刚想说话,旁边的流苏忽然抓了他的衣袖,也皱着眉在看他。

流苏最为依赖他,什么都信他,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觉得是对的。在流苏看来,没有比他的雪哥哥更好的人,他不希望那些难听的字眼出现在雪哥哥身上。

流苏的心思医尘雪当然也知道,可即便他说了“不信”,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信与不信,那传言的真假也不会变。”

医尘雪垂了眼,不想再说话了。

***

马车行至椿都边界,马却突然停了下来,任车夫如何驱赶也不再往前走了。

医尘雪让车夫掉了个头,那马果然又走起来。

只肯走回头路?

医尘雪沉思了一会儿,这么看来,便是前面有什么东西,让它不敢走了。

让流苏给了车夫银钱,三人下了马车,决定步行。

他们没走多远,便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杂乱声响,有剑鸣,混着“呜呜”的嗬音,白日里听起来都有些吓人。

但这三个里没一个是知道怕的,脚下一刻也不停,继续往前走。

拐了个弯,穿过稀稀疏疏的林叶,他们这才瞧见前面发生了什么。

前面一行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被其他四个护在中间,年纪看起来最小,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倔气,手上也握了把剑。

而将他们围困在中的,是数十只鬼魂。

那些鬼魂个个看不见脚足,也没有实体,只有个虚影飘着,青布长衫从头裹到尾,后半截破破烂烂地拖在地上。唯有脸上露出来两个黑洞洞的眼睛,却也不见眼珠子,若不是泛着幽幽的青光,只怕也认不出来那是他们的眼睛。

医尘雪盯着那几人手里的剑看了会儿,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抽回视线时,他问了一句:“那些是何人?”

本来是下意识问的,问完了他就反应过来这话不妥当。他都不知道的事,日日跟在他身边的流苏又怎么会知道?

正当他想抛了这个疑问不管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来,近在咫尺:“裴家的人。”

“嗯?”医尘雪转过头来,看向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边的人,“道长如何知道?”

司故渊往前抬了下眼:“外围的那几个,穿的是裴家的弟子服。”

裴家在椿都势力最大,弟子也是成百上千,自然会有统一的衣袍,医尘雪本来也见过,但他一时没想起来。

经司故渊这么一提,他便有了些印象。裴家的弟子服上,无一例外都有银白水纹,从很多年前就是如此,一直没变过。

听这位道长的意思,不只是来过椿都,还见过裴家人。

医尘雪“哦”了一声,又问,“那中间站着的,道长可知是谁?”

被护在中间的小公子穿的并不是弟子服,看起来有些矜贵气,能被裴家的人护着,多半也是裴家的人,而且是有点地位的。医尘雪记得的裴家人没几个,看不出来是谁。

他不过是顺着司故渊的那句答话问的,却没想到竟真的又等到了回答:“他是裴家次子,裴时丰。”

唔……

医尘雪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裴塬有二子,长子裴清晏,次子裴时丰。裴清晏如今已做了裴家家主,裴时丰更是被裴家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小公子。

这二人的地位,在椿都都是人人望而不可及的。

不过这于医尘雪倒没什么要紧。他现下想的是,这叫裴时丰的小公子若是知道他是谁,只怕会提了剑来砍他……

好在那几人正被数十个鬼魂团团围住,不得脱身,无暇注意他们。医尘雪想,他们或许可以趁现在换条道走。

他这个想法刚闪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余光里便瞥见一个苍烟的身影掠了过去。袍摆飞扬,带着冷风擦过去,惹得医尘雪闭了下眼。

待到他再抬眼,就见某位道长已然召了剑,只一瞬便到了那几个裴家弟子的近处。

医尘雪:“……”

那一瞬,医尘雪想,他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这人一会儿千万别说他们认识。

只听得一阵剑鸣,那些阴森可怖的鬼魂便尽数匍匐在地,自身下发出低低的“呜呜”声来。

那些鬼魂手里原本都提了青灯,被司故渊的长剑一扫,青灯乍然破开,里面封着的鬼火四散,没一会儿就飘没了影。

这会儿他们全都跪趴在地,呜呜地叫着,听起来就像是万鬼齐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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