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32)

作者:狐狸不吃鱼


知鸢有些郁闷,这院子是她家主子的,反让一个外人在此处落了阵,可主子自己都没说什么,她也毫无办法。

然而,医尘雪轻疑了一声:“落阵?什么时候落的?”

这下换知鸢疑惑不解了。自家主子的神情不像玩笑,是真的不知此事。

她只能一一解释:“从他来的第一日,院子里就落了阵,流苏来的时候,有几次还被困在阵里出不来,还是入夜了那位道长才给开了条道,把人放出来的。”

“……”

医尘雪这才明白,这几日流苏往他这里跑的次数少了,原因是什么。

“主子你……这些都不知道吗?”知鸢还是有点不愿意相信。

医尘雪搁了笔站起来:“现在知道了。”

他行至院内,青石路横贯在大片白梅树间,对面住的人正好开了窗。

他转头问身后的知鸢:“看见了么?”

“……主子。”知鸢一言难尽,“我已经尽力了。”

一闲阁里就数她修灵最好,还跟着医尘雪学了阵法,现在却连一个障眼法的阵术也破不了,她感到十分挫败。

医尘雪冲她摆了下手,示意她去忙阁里的事。自己则站在台阶上,跟窗棂边的人对望。

他很想不通,这位道长落阵的缘由。

更想不明白,为何这阵偏偏对他没用。

他站在这边不说话,那边司故渊也没关窗,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不像是在等谁先开口,更像是在比谁命长。

医尘雪自认他命短,捧着手炉过去了。

“道长,听说司家的事了么?”

他没问阵法的事,他更想看看这人在知道司兰卿的死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没如愿,司故渊连眉都没皱一下:“你在期待什么?”

心思被轻易揭穿,医尘雪觉得无趣了。

司故渊却又道:“你想知道我同她的渊源?”

当事人主动提及,医尘雪有些惊讶:“道长愿意说?”

“再平常不过的渊源,没必要遮掩。”司故渊说着,偏开视线看向了院里的白梅。

其实也不定是看白梅,只是他眸光有些渺远,落在远处,显得不太真实。

良久,医尘雪才听见他说:“我与她做过亲人,她曾是……我家中幼妹。”

原来是转世……

医尘雪恍然,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亲人”这两个字,真是再平常不过,可其间的分量,有时重到难以承受。

前世纠葛太深的人,若是等的时间够久,就能在现世再度牵连在一起。

有时是相似的长相,有时是相近的名姓,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会再有一场重逢。

医尘雪修卜术,太知“缘幸”之于寻常人,算是大幸。这场重逢,不知是这人等了多少秋夜和隆冬才等来的。

可现如今,司兰卿已经死了。

医尘雪在他脸上看不到悲伤,也看不到别的情绪,只有平静和冷淡。

“道长,你是如何知道,她与你有这层渊源的?”

司故渊收了投落在外的视线,看向他,静了片刻才道:“椿都有位故友,也修卜术。”

这就难怪了。修卜术之人,能窥见命格,自然也能知晓前世因果。

如此,医尘雪也大概能确认,这位道长在卜术上对他做出的警示,多半就是从那位故友那儿听来的。

既是故交,自会将其中利害告知友人,不会任他胡来,乱了现世章法。

亲人也好,爱人也罢,能于转世后等到一场重逢已是大幸,若是贪心不足,总想着续前世的缘分,必然会因欲念受到天谴,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

医尘雪想起来那日在司家府门前,这人对他说的“别做蠢事”。原来不只是随口的警示,他是从那时起就有所预感了。

“所以,道长一早便知她会出事么?”

司故渊与他对视,片刻偏开眼道:“我并不修卜术。”

言下之意,知道的是你。

第32章 送人

司家出丧那日, 司故渊跟在送行队伍的后面,少见地着了一身素白。

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走得很慢, 车内不时会响起一阵咳嗽声。

驾车的人是个眉眼清秀的小少年,额上有一个银灰的印记,形似白梅。

发丧的队伍一路出了城, 司故渊只远远跟着,后面的马车也落了一段很远的距离,从近处看瞧不出什么不对劲。若是隔远了看,便能发觉这三者之间的距离一直如此,没怎么变过。

等到送丧队伍有了停下的迹象,落在最后的马车也慢了下来,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半边挡帘,车内的人侧着头往外看了看,没会儿就放了手指, 唤了一声:“流苏。”

车外的小少年转过脸来:“雪哥哥。”

今日格外冷, 医尘雪才将车门推了条缝,就被灌进来的冷风惹得打了个寒颤。

他温声道:“找个地儿停一停。”

流苏对他无有不应, 寻了个边上不挡路的地方停下来,松了缰绳跳下车来,伸手去扶医尘雪。

远处一身素白的人也没再往前走, 就立在那里,隔着冷雾远远望去,比这寒秋还要冷上几分。

医尘雪披了件白色的大氅,怀里又抱着手炉, 脸上依然还是凉的, 也没什么血色, 只一身的病气。

他下了车,嘱咐流苏:“你在此处等,不用随我去了。”

流苏立刻便摇了头:“坏嘴巴,不好。”

这是还记着司故渊将他困在阵里的事。

医尘雪也有些想不通,流苏性子怪就算了,说到底终究是纸傀,怎么那位道长也跟他一般见识,又是贴符又是阵法的,像是小孩子之间的赌气行径。

拍了拍流苏肩膀,医尘雪道:“他是好的,不用怕他,雪哥哥护着你呢。”

医尘雪过去时,司故渊正在烧东西,是一只纸兔子。医尘雪瞧着新鲜,也忘了说话,就站在后面看。

几百年来,傀师都以纸傀之术为傲,造出来的纸傀越是似人,傀师的名声越是显赫,在东芜的威望也越高。

偏偏他前面这位,五年了不画纸傀,好容易动一次笔,做的却是只没什么用处的兔子。

“道长,你这要是让别的傀师瞧见了,兴许能得个玩世不恭、不敬祖师的名头。”医尘雪看着烧完了纸兔转过身来的人,笑着开了口。

“纸傀最初,唤作纸偶,本就是解闷取乐的东西,现在的,”司故渊冷哼一声,“不过是后人歪曲。”

听他的意思,不仅是不喜纸傀之术,对那些修习纸傀之术的人,似也是轻蔑。

医尘雪看过不少有关傀师的旧书,其间记载的傀术庞杂繁复,且大都与符纸相关,最为常见的便是驱除邪祟的术法与阵法。有关纸傀之术的记载,在那位祖师爷的旧书上其实没有过多记载。

反而如他跟前这位道长所说,那旧书上所记的只有零星几句话。

身在此间,常有恹恹之时,缘绘纸偶,可得趣也。

意思是说,人生在世,难免有烦闷的时候,这位祖师爷于百无聊赖之际,偶然习得化形的术法,能将纸物化成活物,唤作纸偶,可供玩赏,得一乐趣。

除此之外,后世有关纸傀之术的记载都称“纸傀”,无人称纸偶。

所记纸偶的那些文字,是从千年前传下来的。

真要算起来,纸傀之术虽始于那位傀师的祖师爷,但却不是从他那里兴盛起来的。只是那位祖师爷门徒万千,后人多为他立像,拜他敬他,自然也当他是纸傀之术的开山人。

纸偶与纸傀,一字之差,深究起来却大有不同。

纸偶一听便知是与人取乐的小玩意儿,纸傀却不同,傀字与傀儡之术沾边,教人心生畏惧。

不过,医尘雪倒也听过别人称纸偶。

普通人不如傀师那般了解纸傀,有时便会胡乱起名,其中便有“纸偶”。

如此看来,歪曲祖师爷意思的是他亲手教出来的门徒,反倒是这些没有大慧的凡人,阴差阳错,合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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