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20)
作者:狐狸不吃鱼
医尘雪也笑:“不忌酒便成。”
那玉壶和杯盏上都雕着白梅,细细的一片,若是铺开来便是一幅画,放在料峭春寒里想必会很应景。
但现下的时节白梅不开,他们头顶的枝桠只显得荒凉。
有冷雾,却不见春意。
不过医尘雪心情依然不错,他翻了杯盏,正要伸手去够那玉壶,就瞥见了一截匀长的腕骨。
医尘雪视线落在那处,直到那人扣着玉壶的手收了回去,他才堪堪回神。
听见清酒落盏的声音,他抬了眼看过去,瞧见那人冷利的眉眼。
明明是垂着眸的,却像是知道医尘雪在看他,司故渊问:“这酒可有名字?”
医尘雪不知是在想什么,没答。
等到问话的人抬了眼,他才说:“半春眠。”
司故渊又问:“什么由来?”
看着自己的杯里也添了酒,医尘雪忽地笑开来:“多谢道长。”
他解释说:“这酒不醉人,只是我喝了容易犯困,这便是由来了。道长你试试,看看味道如何。”
很奇怪,也许是都喜欢白梅,医尘雪便觉得同这人亲近,他喜欢的酒,便希望这人也喜欢。
司故渊举了酒杯,还没碰着唇便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白梅香,裹着冷雾袭过来,本该让人感受到凉意,却反而让人静了心。
他将酒杯倾了一下,在某人含笑双目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不错。”
极其冷淡的评价。
不过医尘雪还是高兴,能让这位孤冷的道长说上一句“不错”的,他这酒就不算白送出去。
医尘雪手指提握着杯沿,轻轻晃着:“不过道长,你是怎么知道来此处寻我的?你知道——”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我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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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解铃
他们初见是在陈家,再见又是在司家,若不是因为陈司两家的姻缘事,医尘雪认为他们大概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并没有互通名姓。
既不知名姓来历,这个人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司故渊凝眉看他,略微迟疑了下,“从来不记事吗?”
这样的迟疑和前几次一样,后面跟着的都是听起来委婉一些的说法。
同碰他右耳时的“看你耳朵受伤没有”有异曲同工之妙,同看他画印记时的“再特殊的名姓,也不会这么不讲究”也颇有相似。
医尘雪当时能把这些自动归结为“耳朵不好使”,“你这个有点丑”,那么现下他耳朵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不管是记性差还是脑子不好使,医尘雪反正是笑不出来了。
“道长,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明明又千真万确听见了,有此一问像是指望对方把话收回去,他便能顺水推舟的认为自己就是听错了。
但司故渊不知道他的心思,更加直截了当道:“司家的事,你忘干净了?”
“欠我人情的事,你也忘了?”
这句他加重了语气,似是真以为医尘雪把这事给忘了,生起气来。
医尘雪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这人说他蠢,该生气的难道不该是他吗?
可对方闭了下眼,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睁了眼才又问:“我给你的信物,你还收着没有?”
也许是气势凌人,医尘雪竟下意识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一脸懵地答话:“收、收着……”
他说着便放了酒杯,去摸袖里的那个铃铛,但因为视线一直在对面人身上,棉线和珠串鸟羽都缠在了他手指上,一时还解不开。
他索性将整只手伸了过去,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让那人亲眼看见,这铃铛没丢。
这模样一本正经,又有些呆,换了往日医尘雪不会这般,但现下他人都是懵的,又被对方的气势压着,根本不会去考虑自己在做什么,又符不符常规。
那铃铛、珠子、鸟羽,没有章法地缠在他指间,却没让人觉得杂乱,反而衬得他过于白皙的手指很好看。
某一瞬间,司故渊似乎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见医尘雪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便抬了手,似是要去碰那铃铛。
还要触碰一下试探真假?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医尘雪就见这位道长连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了。
医尘雪很是不解。
一个铃铛而已,也用得着两只手接么?
更重要的是,这不大像是这人会做的事。
医尘雪想说“你也不用这么恭敬”,才张了唇,还什么声都没发出来,手指上先盖上来一片温热。
其实也谈不上温热,只是他手离了手炉有些久,早就冰得不成样子,寻常人的手指自然是比他的要有温度一些。
他要说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没再出声,只眸光微动,细细去看对面人的神情。
司故渊正敛眉低着头,并没看他。
医尘雪觉得很是神奇。
这么一个清静冷僻的人,居然好脾气地垂首,认认真真地帮他解着缠在手指上的珠线鸟羽。
而他竟然也稀奇地没有开口阻拦,任由这人会错意。
司故渊认真做一件事时眉眼会比平时平展一些,显得人没那么冷。他手指起起落落,去扯那些珠线的时候,指尖会不重地触碰到医尘雪的手,那温热有下没下的,像是逗弄一般。
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医尘雪掐掉,他看着那人将解开的珠串鸟羽理好,捏着铃铛放在他手心。
“我还以为你要拿回去。”医尘雪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司故渊回他。
是了,这信物是为了司家的事才给他的,也得司家的事结束了才归还。
“你来找我是为司家的事?”
“嗯。”似是觉得某人脑子这会儿应是清醒了,司故渊这才点了头,“她要去陈家,我想你该是要去的,便同司家问了你的来历,所以知道……”
“不用解释了……”医尘雪不想再丢一次脸,赶紧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我没忘,欠你的人情也还记着。”
“不过她司兰卿要见人,我去做什么?”他收了铃铛,又转起手里的酒杯来,“道长你为何笃定了我会去?”
司故渊饮尽那杯半春眠,撂了酒杯道:“你既不去,便随你。”
听他的语气,似是不在意医尘雪去或不去,只是来问一声而已。
医尘雪静了半晌,开了口:“道长你去吗?”
他问这话有些怪,司故渊若是不去便也不会来问他了,陈家又不是什么安平之地,怎么会放任司兰卿一个人上门去。
他更像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去?”
但这么一来就更奇怪了,去自然是为了护司兰卿周全,还能是为什么?
细细思忖,他真正想问的,还是关于这人所说的“渊源”。
是什么样的渊源才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护着一个女子?
可他又没有合适的立场去问,问出口时便成了一句明知故问的“道长你去吗”。
果然,司故渊凝眉看着他,没说话。
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问这么蠢的问题。
医尘雪自己也觉得蠢,企图找补,可又不知道从何补起,说什么话才能补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她说要当面拜谢你。”先开口的却是司故渊,他给自己添着酒,似是已经忘了医尘雪问的那句蠢话。
“你不去陈家,她改日也会来拜你。”
那日他们并未等到司兰卿醒过来,早早就离开了司家。司家夫妇也说等女儿痊愈,定然会来拜谢,但医尘雪不喜那种感恩戴德的场面,拒了他们上门来。
“她爹娘应是将我的话转告她了,她为何还要来?”
已经婉拒的事,过于执拗便显得不近人情,这道理那司家小姐怎么会不懂?
医尘雪实在觉得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