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17)
作者:狐狸不吃鱼
医尘雪一笑:“拿人钱财,□□。”
“既是因为钱财,二位与我做交易,不是比帮司家更划算吗?”
医尘雪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说的也是,为了瞒住旁人,你给的想必会比司家给的还多,我们也能少了许多麻烦,也用不着东家跑西家走的。”
“可惜了,我家道长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医尘雪一幅苦恼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他扬了下下巴,示意司故渊可以动手了,但后者不知怎么的竟没动,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道长?”医尘雪唤了一声。
司故渊这才闭了下眼,转头看向陈宣,将手里的蛊虫扔了出去,跟着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三张符纸。
“偷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医尘雪找了个地方靠着,像个看客。
符纸悬在那人头顶,符文骤亮的瞬间,向下倾泻出封闭的鎏金屏障,将人困在了里面,连同蛊虫一起。
“辛苦你遭些罪了。”
他嘴上这么说,眼里却不见半分怜悯。
蛊虫沿着衣物往上攀爬,细长的步足几乎覆盖了里面之人的整张脸,躯体部分则停在了他左眼的位置。
步足间的缝隙里,那人愤恨地睁着眼睛,没有畏惧,只有不甘。
蛊虫不会真将他的眼睛啃得鲜血淋漓,但皮肉被生吞撕裂的痛感却是真的。他却始终不肯叫出声来,哪怕痛得站不起来,只能狼狈跪倒在地,也还是紧咬着牙关,死也不肯叫喊。
“怕他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所以不敢出声引他来么?”
医尘雪眼都没颤一下,旁人的生不如死似乎与他无关。
他甚至笑得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心虚呢。”
“你懂什么?!”
屏障里的人骤然扭过头来盯着医尘雪。那张脸已经不是那位温良的陈二公子,而是另一个没有左眼的人了,额上有一个云纹印记。
他近乎失控,满眼憎恨地盯着医尘雪:“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资格说这些!”
医尘雪平静道:“你顶着他的脸,用着他的身份,将他囚困在这里。这些都是事实。”
“你懂什么!我爱他!”
医尘雪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手指抵着唇,笑一会儿咳一会儿的,好半天才抬起头道:“你说你爱他,可你杀他爹娘,杀他心爱之人,你拿什么爱他,你有什么资格爱他?”
医尘雪说这话时神色很淡,没什么情绪,更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司故渊偏头看着他的侧脸,深黑的眸子比平常还要黯了些,心里无端生出来一点苦涩。
多年以前他曾经也这么看过一个人,心里也是现在这般滋味。
这些问题一股脑被抛出来,陈云舟愣怔良久,缓慢地张了好几次唇才发出声音来。
“我……我跟他一起长大,我们本来就该永远在一起,司兰卿……司兰卿,她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的阿宣。”他趴在地上,目光涣散,慌乱地寻找着什么,像是在说服别人,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医尘雪始终半垂着眼,看着台阶之下狼狈不堪的人。
“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但他依然是他,不是你的。”
“世人说爱,多是自私,希望别人爱你罢了。”
第17章 陈宣
院门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人,想是被一路上晕着的人吓得不轻,进院门时都踉跄了几下,扶着院墙才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
听见声响,跪伏在地的人眸光闪了下,往里偏了脸,手指迅速在左眼处抹了一下。
原本只剩人皮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只眼睛,但已经不是司兰卿的那只了,是他自己的。
“阿宣。”陈云舟抬起头来,声音虚弱得不成样子。
陈宣想去扶他,却被鎏金屏障阻隔在外,他转而去看台阶之上冷眼旁观的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关着他?”
虽是质问,可他声音太过温和,半点威慑力没有。
他扫过院内大开的屋门,又急切问:“我爹娘呢?”
“你爹娘?”医尘雪眨了下眼,抬起手来,袖里的两个纸人便摇摇晃晃地落到了地上。
“你说这个?”
陈宣将两个纸人捡起来,又惊又疑:“什么意思?我爹娘……怎么会是纸人?”
“因为他们死了。”司故渊面无表情地接了话。
医尘雪似是已经习惯了,无奈地摇了下头,解释道:“这两个纸人,不过是他用来诓骗你的,你爹娘已经不在了,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他顿了下,朝陈云舟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又补了一句:“嗯,他放的。”
说的人一脸平静,听的人却是双目一震,捏着纸人的手都在轻颤。
他不敢相信地睁着眼睛,极为缓慢地扭头去看被困在屏障里的人:“是你……放的火?你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陈云舟摇着头,神情极为诚恳,“你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我怎么会害他们。你别信他说的,阿宣,他是骗你的,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得真情实感,若是旁边站了个不知情的人,只怕也会信了他这套说辞。
可医尘雪不信,不光自己不信,他也不信这陈二公子会信。
谁会信一个毁了自己姻缘,又将自己囚禁的人?
然而,在听了陈云舟那番辩解之后,陈宣默了半晌,转了身满眼戒备地看着台阶之上的二人:“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医尘雪按着手炉的手一顿,唇缝翕张,却没说出话来。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看着眼前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想起来司家那个叫青月的丫头说的话,说陈二公子孝顺、温厚、心软,谁说的话他都信。如今看来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不过是来取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医尘雪极少会冷着脸,此刻脸上却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陈二公子,我有一事要问你,向司家退亲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默许?”
陈宣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又很快转变为失落,他垂了眼道:“这是我的事,与二位无关。”
他偏着头看了眼那几张悬在半空的符纸,又道:“你们是傀师,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伤人,你们放了他。”
“伤人?”医尘雪轻嗤了一声,“陈二公子,你可看清楚了他是什么?他额上的印记,你没有瞧见么?”
“我知道他是纸傀。”陈宣攥了一下衣袖,又往那鎏金屏障看了一眼,才抬起头来与医尘雪对上视线,“可他也是我的亲人。”
医尘雪一怔,良久才张了张唇:“真是……”
后面其实没有什么好话,可停了片刻,只说:“了不得的旧情啊。”
他平时说话总是很轻,这句却刻意加重了字音,其间的情绪就格外明显。司故渊知道他在生气。
医尘雪说完话,便收了视线,抱着手炉往院门口走去,从陈宣身边路过时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
司故渊凝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
但走出去的人头也不回。
不多时,司故渊便也撤了符纸,跟了上去,从头至尾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另外的两人。
鎏金屏障在符纸收回的一瞬便渐退消失了,陈宣没在袖里的手指微颤,声音也在发抖:“为何要骗我?”
“阿宣……”陈云舟伸出手走近他,似是想安慰他。
陈宣却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缓慢地摇着头:“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才是真的,我爹娘,兰卿,司家,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不肯……放过我?”
他跪倒在地,纸人上洇湿一片,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连声音都是哑的。
陈云舟同他跪在一处,抬手替他拭了泪痕,神情极致温柔:“阿宣,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伤心,我怕你接受不了爹娘的死,我怕你也会离开我。阿宣,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