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她准备发癫(44)
作者:颠勺大师
可应云渡再赶到那里时,只看到漫天大雪里,乔迟躺倒在雪地上,身上扎着匕首,身下是不断洇开的殷红的血,姻姻两手是血,满脸是泪的守在她的身边。
“乔迟!”他仓惶的跪倒在她身边,想要把她救回来。
可她腰腹的伤口太大,冒着热气的血不断从里面涌出,无论怎样都止不住。清秀的脸上,青黑的死气已现。
“姻姻,为,什么?”乔迟躺在雪地里,睁着眼,缓缓呼尽了最后一口|活气。
“因为……我是人啊。因为我是人,可你只是把我当做工具罢了。”
乔姻看着地上的乔迟,脸上的神情似笑还哭,“叔父,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催我成婚,催我生子,说是对我好,可我知道,你的心是冷的,你只是把我当做工具罢了!”
“我不期待任何人的真心,我乔姻也不要真心,我要至高无上的权势,我要生下皇子的儿子,让他成为世上最尊贵的人。我是他永远的母亲,只有他会永远爱我,不像女儿会出嫁,不像丈夫会纳妾,也不像你……一边给我最好的,一边,却瞧不上我。”
乔姻顿了顿,想是想要压抑住心中愤懑,可还是哭出了声:“我也不想这样,是你教的!叔父,你把我当做工具,我也就这样对你,开心吗?痛吗?”
“这么多年,我这么听话,这么想要讨好你,所有人都喜欢姻姻,可是叔父,你为什么连笑都不对我笑一下?我恨你,我好恨你!”
“谁不爱我乔姻,谁就该杀!你们都是贱人,全都该死,全都该死!全部都该成为我儿的垫脚石!”
雪地之上,应云渡颤着手擦去怀中人脸上的血痕,看着她逐渐冰冷的躯体,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撕去一片血淋淋的肉,疼得他眼前发黑、胸间窒闷。
“乔迟……”
不该是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
她此生明明少造了这么多杀业,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难道做好人反倒该横死,做恶人益寿连年,这是什么道理?
天道,轮回?谁来解释?
因缘,业报?属实可笑!
如果这就是她命定的结局,一辈子潜行暗处,被本该成为战友的将士围剿,最后死于至亲手里。那这命,他就要替她彻底改过!
胸口的莲花铜镜隐隐发烫,顷刻之间,眼前光芒大盛。
光芒之间,他垂眸看向怀中女子苍白的脸,悲伤的眼底隐藏着难以觉察的情愫。
要为你,种善因,结善果。
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
第30章 第三十癫
这一个世界, 没有淮阴侯,没有摘星处,没有不知阁, 自然也不会有应云渡熟悉的那个乔迟乔知予。
摘星处与不知阁原本所在的据点, 空空如也,盛京淮阴乔氏的家主,另有其人。
应云渡站在大千世界中央, 望着四周人潮汹涌,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将他席卷而去。
蕉中覆处应无鹿, 汉上从来不见花。
是否一切只是幻中生幻,无论一身戾气的淮阴侯,还是狡黠聪慧的摘星处楼主, 都只是他在莲花铜镜中看到的一场幻影?如果说世界只是一场纸上风月,那这亦真亦假风tຊ月中, 是否真的曾经有过她?
他举起双手, 缓缓合十, 口称陀佛, 可诸天神佛并没有给他回答。
“二皇子殿下, 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回宫吧。”王福公公跟在他身侧,劝了又劝。
“找人呐,不是您这个找法, 要画像, 要贴榜, 还要布下悬赏。回宫, 让大家伙帮您找吧,陛下他挂念您已久了。”
应云渡无处可去, 只好随王福回了皇城,做上了从未真正做过的天家子弟。
这个世界的至尊已经垂垂老矣,言谈之间舐犊之情深深,可当他抬起头,在那张威严莫测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温情,只在那双如鹰隼的眼眸里,看到剑戟森森,看到尔虞我诈,看到一环扣一环的戒备、审视与谋算。
至尊是天子,不再是他的父亲,在至尊布下的偌大的棋盘中,他也变成了一枚棋。
他被扶上了储位,成了大奉的太子,天下的储君。
“……嫡长子应云渡,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立储大典上,曾为了这个位置厮杀不休的三弟和四弟遥遥望着他,眼里的不甘都快要化为实质,但很快,又忍耐着小心翼翼的掩去。
谁都没想到,至尊竟选了一个根基全无,一心念佛的废物做太子,可仔细一想,又都能揣测到这是为何。他是一个幌子,一个傀儡,一个毫无威胁的儿子,让年迈的至尊可以安心做这天下的主人。
他站在高台上,垂看百官随着礼官唱词而纷纷稽首,抬眼见远方天穹浩渺无垠。天地间没有一丝风,一只蝴蝶从他面前翩翩而过,让他的视线随着这只蝴蝶而去。
蝴蝶梦惊,化鹤飞还,荣华等闲一瞬……
他突然想回家,他想回到瑶光山,想回到空无殿,想在菩提树下一遍又一遍的诵经,一次又一次的扫地。
可茫茫尘世中,为何就偏偏还有一个乔知予,让他如何也放不下。
为何还没遇见她?佛说万法皆空,缘起而生,难道她和他之间的缘分就已经算是尽了吗?
应云渡住进了东宫,每日在东宫和紫宸殿之间往返,摸索着学习处理政务。
东宫和紫宸殿之间隔着御花园,阳春三月,莺歌燕语,海棠花开。
这一世,他在花树下遇到了她。
不是暴戾的百战将军,不是狡黠的杀手首领,她只是一个穿着绯红宫装,树下折枝的女子,却在一个回眸间,就让他心旌摇曳。
“你是……太子殿下。”她问。
花下,她的眉如远山迤逦,目如秋水含波,发如堆云砌墨,绯红精细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炽烈危险,却让他想要不顾一切投身其间。
“这一世,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他静静的看她。
日光之下,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眼前人的倒影,有藏不住的爱意在琥珀色的眼底慢慢泛起波澜。
他想接住她,想靠近她;想她像上一世一样,夸他一句“假和尚,真聪明”,调侃一句“这是赏你的,该你回礼”;想见她这一面,以后也日日相见。
可面前的女子脸上带笑,脚下却小心倒退一步,“殿下贵人多忘事,本宫封号为玉,还曾参加过殿下的立储大典。”
她是妃子?
她竟然成了他父亲的妾室?
应云渡的笑意凝在了脸上,随即恍然想到,是啊,这里是御花园……
可是这么骄傲的人,受困于这宫墙之内,她难道真的心甘情愿?
不做大将军,不做杀手首领,做了后宫妃嫔,可算不生魔障,结了善果?
铺天盖地的苦涩压过了一切,想靠近的那一步再也迈不出去,他双手合十,可怎么也念不出那一句“阿弥陀佛”。
花下玉妃衣袂翩跹,她敛袖行礼,似是想道别,但话到嘴边,话锋一转,又问起了他有无婚配。
应云渡只能苦笑,他知道,她又想要撮合他和她那位侄女。
“云渡自小在瑶光山长大,从未有过意中人,也从未婚配。”
乔知予闻言,似乎有些好奇,“瑶光山在何处。”
“西去千里。”
“真远。”她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像是期待自己也能去看看。
“其实不远,从盛京到瑶光山,往返仅需二十日。有一天,你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你的一众属下,在萧萧寒风中打马穿过琥珀川,顺着流萤河,一路往西,你会走得很快,直到抵达弥望原……”应云渡说的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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