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枝(重生)(42)
作者:孤荷
至少,看着没有平时这么凶了。
李广与一众下属纷纷告退。
偌大的营帐之中,一时之间只剩下了两人。
沈仲祁注视着张晚霁好一会儿,道:“目下感觉如何?”
张晚霁起初只是静静地敛目垂眸,闻着此话,掀起眼睑看着他:“你问我什么感觉?”
是哪方面的感觉?
是在军营之中待着的感觉,还是问她休息得是否安稳。
沈仲祁道:“昨夜我遣人戍守于营帐之外,今昼寻我禀告,说你昨夜似乎歇息得并不安稳,遂此,我来看一下你的情况。”
沈仲祁在女郎的娇靥之上逡巡了一番,道:“你昨夜是做噩梦了么?”
张晚霁的眸瞳在鎏金的光影之中慢慢瞠住,不由自主地望了沈仲祁一眼。
少年的眼神温韧而有力,悉身的气场,俨如一柄出鞘的宝剑,淬满了锋芒与棱角。
这个时候,有一个念头浮现于她心腔之中,如一根幼芽兀自挣破泥壤,逐渐有了破土而出之势。
张晚霁默了好一会儿,适才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昨夜确乎是睡得不安稳,梦到了害怕的人和事。”
说着,她在暖榻之上抱膝而坐,下颔浅浅抵于膝头处,风吹拨过她的鬓间发丝,她的眼神变得雾朦朦的,视线的落点穿过沈仲祁,落在了一个飘渺的远方,她回忆起噩梦的时候,悉身皆在颤抖,颤若筛糠。
看上去当真是怕极了。
女郎脆弱无依的行相,非常容易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沈仲祁看了她好一会儿,大步行上前,拂袖抻腕,将身上的毛氅披罩在她身上,大掌在她的肩膊处很轻很轻地抚了抚,他在用无声地方式来安慰她。
一切都没事的,他一直都在。
张晚霁眸底氤氲着一团浓重的水汽,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温声道:“昨夜,你可是来过营帐之中?”
空气之中,悄然浮掠过了一阵静水般的沉寂。
沈仲祁没有率先回禀这个问题。
他不回答,张晚霁也就一直在等。
沈仲祁摇了摇首,道:“没有,昨夜我一直待在主营里,不曾来此。”
张晚霁长久地注视着他,试图在他冷肃凝穆的面容之上,觅寻出一丝痕迹、一丝端倪。
少年的眼眸剔透如霜,点染冬晖,明面上软化了棱角,但底色仍旧是冷的,与营帐之外的飞雪一般凛冷。
张晚霁没有探赜出一丝端倪,乌浓的睫羽静静垂落下去,复又重掀了起来,轻声问道:“真的吗?”
她的口吻带着一丝试探,这一份试探之下,尚还包藏着一份隐微的希冀。
沈仲祁洞悉出了女郎的心事,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极细的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有。”
有一小簇火光,在她的眸瞳之中骤地熄灭了去,她垂眉低眸,看上去有一些失落,遂是没再看他了,淡淡地「噢」了一声,此后就没再说话了。
看上去,对他的回答感到不太满意。
女子生了小脾性,都是需要哄一哄的。
一抹黯色浮掠过沈仲祁的眉庭,他不懂如何哄人,也不明白她又在气什么。
他夜里来过与否,对她很重要么?
沉默的氛围会滋生蒙昧,沈仲祁率先打破这种氛围,道:“还有一刻钟就要拔营启程,殿下收拾好了就出来罢,我在营帐等你。”
张晚霁道:“你没有说实话。”
沈仲祁正欲作势离开,听及此话,微微顿住了身躯,道:“什么?”
张晚霁静静地凝视着他的侧颜轮廓,道:“我醒来的时候,嗅到了你身上的气息,雪松冷香,我不会认错的——”
她揪住他的袖口上的护甲,道:“你其实来过,是吗?”
沈仲祁摇了摇首,道:“不曾,这应当是殿下的错觉罢。”
张晚霁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眸底雾光隐隐,掩映着喷薄欲出的情愫,她薄唇翕动了一会儿,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觉得,他不愿意承认,也就罢了,若是再继续追问的话,也就根本不符合她的身份了。
甫思及此,张晚霁遂是主动松开了他的袖裾,道:“知道了,不曾就不曾罢。”
她撇开视线,垂下螓首,纤纤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雪颈前的发丝,修长白皙的手指细细搅缠着发丝儿,浓睫在细薄的空气之中扇出了一个隐微的弧度,噘嘴道:“对人家那么凶干什么,哼。”
这句话近似于一声轻喃,声线不大不小,但刚好能够让行将离去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沈仲祁闻及此话,身影隐微地顿了一顿,他何时又凶她了?
他分明记得方才自己所述的说话,已然是足够心平气和了,嗓音亦是放缓了不少。
哪里凶她了?
沈仲祁有些一些不解,喉结动了一动,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视线回望过去,看到女郎洇湿的水眸,涌入喉舌的话,复又被他不着痕迹地镇压了下去。
身体当中顿时滋生出了一些冲动,驱策着他要去做些什么。
沈仲祁低叹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大掌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好意思,刚刚凶到你了。”
第三十章
张晚霁本来还是在气头上的, 但少年的手掌慢慢地伸了过来,在她的脑袋上很轻很轻地抚了抚,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奓毛的小动物。
他的指腹是粗粝温韧的, 抚过她鬓角的时候, 她能够明晰地感受到他指端处的肌理和温度, 如磨砂般的质感, 在她的肌肤之上晕起了一片绵长久远的颤栗。
张晚霁也不气了, 道:“我收拾一下, 待会儿出营寻你。”
沈仲祁薄唇轻轻抿起了一丝极浅的弧度, 似乎是笑了, 又像是在喟叹些什么,道:“好。”
他言讫,遂是离去了。
张晚霁兀自端坐于暖榻上, 回味了一下方才那个摸头杀,心中禁不住一阵痉挛与悸颤。
隐隐约约之间, 好像是有一根雪白的鸿羽, 在她的心尖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她打算抓住这一根鸿羽, 但鸿羽转瞬即逝,消散得极快
。
跟弥散于空气之中的雪松冷香一样。
张晚霁有一瞬的恍神, 指尖在虚空之中扑了一个空,继而, 她的指尖缓缓收紧,攥握而住,手臂垂落, 静静地放置于膝面上。
沈仲祁到底喜欢不喜欢她?
他是否对她动过心呢?
如果是喜欢的话, 为何要矢口否认夜里来营帐看过她的事实?
如果不喜欢,方才为何要揉她的脑袋呢?
这些似是而非的举止, 让她整个人的心都乱了,原本平寂如镜鉴的心湖,一时掀起了诸多涟漪。
张晚霁非常想要问个清楚、问个究竟,但沈仲祁肯定不会正面回应她的。
就像是她方才多次试探,他的回答亦是否认。
问了等于白问。
张晚霁很清楚,在自己的心里,太渴望一个答案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是她不能急。
在如今的光景之中,她和沈仲祁已然被赐了皇婚,她相信来日方长的力量。
张晚霁恢复了镇定,梳好了鬓间发丝,整理好了衣裳。
沈仲祁的大氅尚还披罩在她的身上,她身上都是他的气息。
她将大氅拢紧,放缓了思绪,迩后步出了营帐。
此时此刻,天光已经大亮,远处东山之上浮现出一抹鱼肚白,大片绚烂的火烧云从远空升腾起来。
伴随着一片嘹亮幽远的军号声,整一座行军开始启程。
“殿下,这边请。”
李广在前路负责作牵引,一路引着她去了一匹黑鬃烈马前。
偏巧地是,沈仲祁正骑在烈马的马背之上,见着她来,朝着她伸了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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