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上一个神仙+番外(38)

作者:浩然天风


钟雨仙遍布裂纹的脸上露出微笑,那股子凶戾冷酷的气势全然遮掩不住。

“明皇可是搞崩了整个神明统治时代的狠人,你这种脑子,也配当他的执念?”

“我是不配,那又如何?”明天澜幻影冷笑,“你夺我记忆,是想从他的记忆里找到提高杀神功体的方法,还是干脆就想……成为他?”

钟雨仙呵呵一笑,虽不言语,嘲讽之意已经自然流露出来。

明天澜幻影都快没了也被他笑得火冒三丈:“难道不是吗?你又修杀神功法,又吞噬我的力量和记忆,难道不是奔着他……他……”

话未说完,一股寒意突然从他微薄的理智中蹿过,他像那个走了百十年夜路终于发现自己遇到鬼的人,越是后知后觉,越是心神剧震。

钟雨仙长长叹了口气。

吐气声如惊雷,明天澜幻影那股见鬼的惊悚感更甚,竟不敢再开口了。

“发现了?”

钟雨仙微微一笑,古怪的愉悦感削弱了大脑的胀痛,也让某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慢慢清晰,仿佛被扫去蒙在其上的微尘。

他闭上眼睛,功法全力运转,散落四处的血肉顷刻间燃起虚幻的火焰。

明天澜幻影痛呼一声,感觉自己从牛肉汤的牛肉变成了烧烤架上的牛肉,痛楚翻倍往上涨,被炼化的速度也翻倍增加。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寒意也丝毫没有减轻。

“你……你是……”

“‘明皇已死,魂魄入了轮回,经万载蹉跎,或许早已泯然众人。’”钟雨仙重复他说过的话,“你这句话说得不错。”

明天澜幻影:“……”

钟雨仙微笑:“明皇确实轮回了多次,生生世世皆不曾闻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明天澜幻影:“……”

钟雨仙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用倾诉的口吻说道:“是因为他将杀性戾气的那部分从魂魄中切割出去,代替他的尸体埋葬于此,以至于魂魄不全,魂体不稳,世世短命。”

“也因为他的杀性在此,你这抹出自梦境的执念得到温养,才得以化人,拥有神智。”

“为……什么……”明天澜幻影从火焰中探头,至死也要满足好奇心,“杀性……他为何要……剥夺?”

“因为……”

钟雨仙眸光闪了闪,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浓烈痴缠,仿佛已经强忍多年。

“因为那人初见他时,被他戾性缠身的模样吓到了。”

第30章

钟雨仙的实际状况并不如他语气那般乐观,这倒不是外因作祟,而是因为他自己。

过去的、万年前的自己。

他终于愿意承认过去两百年都不肯承认的事实——他是明皇转世。

陵寝中的幻影虽然是个棒槌,可助他诞生的杀性身不是。钟雨仙现在是以幻影为脐带,从埋葬于陵寝深处的杀性之躯那里汲取力量与过往记忆,力量倒也罢了,记忆却是个体量庞大的东西,不但包含了明天澜那一世,还包含了他之后所有的转世记忆,其广袤深邃,何止如汪洋。

也因此,把幻影身堵闭嘴后,他便不再开口,专心消化那些记忆。

他的意识迷迷糊糊沉底,不意间似乎碰触到哪一世的记忆,像画卷一般徐徐铺展开来。

钟雨仙神思恍惚误入其中,只觉得脑海中仿佛点了一灯长明,灯下有人彻夜不停地抄写什么,握笔的手白如霜雪,寒浸浸的一团。

他努力想看清那只手抄的是什么内容,可不知是灯太晃眼还是字太小的缘故,努力半晌也只看到打头的三个字:静心咒。

这三个字印入心神的瞬间,钟雨仙忽感一阵晕眩和痛苦,从自己的记忆里被一脚踹了出来。

直到恢复清醒,他才意识到这份痛苦并不来自己身,而更像是记忆的附加物——从杀性身那里掠来的记忆。

而话又说回来,本该最为暴戾蛮横的杀性身,为何躺得这么平睡得这么乖,没有在他的触角刚伸过去时就暴起掀翻整座陵寝,再揪着他痛揍一顿?

是因为被封印多年修身养性了,还是因为已经无法做到上述事情?

想到这里,钟雨仙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静心咒”这三个字,对那些为自己吸纳却尚未拆解的累世记忆生出一点点好奇。

可惜距离“找”回全部记忆还差点火候,他不好半途而废,心思兜兜绕绕,转到了一旁的小棒槌身上。

钟雨仙:“幻影身,不如来聊五文钱的?”

明天澜幻影:“爬。”

……

是夜,一弯明月挂在村头,星辉落满荒山。

苏南禅被玄空牵着手,吭哧吭哧爬到数百米高的荒山山顶,张目一远望,脚下是随风翻滚的云浪,偶有松涛声响如惊雷,不知从哪里传来,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的松香。

除此之外,这地实在不负荒山之名,几乎什么也不长,什么都没有。

苏南禅看着身下焦黄的土地,心中忽然弥漫起一股别样的滋味,似郁闷似不喜,忍不住伸手捻起一些沙子,按在指尖揉搓。

玄空眼皮半抬,右手悬在半空勾勒金色符文探查山下情景,余光瞥见他的举动,不由得分心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苏南禅叉着腰环顾四周,小脸不自觉鼓得圆圆的,憋了半天憋出俩字儿:“浪费。”

玄空一懵,那股子打小被恩师教养出的文绉绉语调泄露半分:“此话……应作何解?”

苏南禅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与感受,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大抵便是如此。

他绕着玄空转了一圈,束发的带子折了两段在头顶晃悠,兔子一般,藏不住的机灵劲。

玄空还愣着,就听见他说:“大师,您看这座荒山土质如何?”

玄空下意识答道:“不错,非荒蛮之地。”

“那不就是了!”苏南禅立马将心中的奇妙滋味归结于华夏兔子精的DNA动了,“这山这么大——土质又不是特别差,随便种点什么都能一年成活两年丰收,却这样随随便便地空着,多浪费啊!”

苏南禅拿拇指倒指自己:“要我是荒山的主人,我就山脚种麦子,山腰种茶叶,一者果腹一者赚钱,山顶便空出来栽点松柏菊花附庸风雅。到了秋冬霜雪萧寂的时节,在松树下摆桌张琴,煮雪烹茶,看云海长天共融一色——多美好的日子!”

玄空看着意气风发的小豆丁。

小豆丁睁着猫儿眼看他。

半晌,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玄空正想说什么,忽然感知到山底的动静,脸色一肃,周身起了风。

淡金色的梵字符文如因风而起的柳絮飘散于四周,玄空用拇指指甲划开食指指腹,挤出一滴血融入其中,染了血气的符文霎时一扫静默悲悯之意,如同缀着丝线的细针,穿山而过,将整座山死死锁住。

苏南禅感觉脚底被震得微微发麻,不用说也知道,他找到东西了。

荒山在晃动、震颤,无数紫色线条如触角一般从山体里向外延伸,却在中途就被玄空提前布置的阵法拦阻,两种颜色的线条在半空你来我往地互抽十分钟,终以后者败退缩回为终结。

苏南禅瞪大眼睛看着,老老实实往玄空身边缩了缩,心念微动,情不自禁地望向来时的方向——桃花源。

坐落在群山环抱之间的小小村落依旧沉静,月色如水,将它掖在烟波里,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他正在愣神之时,山体的颤动变小了,玄空淡淡说道:“你方才说荒山空着浪费,确实如此,但它的荒芜另有缘故。”

“什么缘故?”

苏南禅扭头就看见玄空立身在金红色的光芒下,神色静穆,雪白僧衣依旧一尘不染,边沿却染了红,犹如暮色中的巍峨雪山。

他的身形隐隐摇晃,边沿似乎在崩解。

苏南禅忽然慌张,伸手抓住玄空衣角的同时,便听见他说道:“荒山之下有大阵,阵法封住了某人的躯壳,却封不住他的心境——他心如荒野,岑寂悲凉,自然阵法所在之地也呈现出了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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