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揉了揉眼睛。

刚才，果然是看错了吧。

不过，比起学妹，其实更让林晚星在意的，是沈曦光的反应。

——“有些话，如果自己都不确定应不应该说，那么最好，还是不要说”。

这样暗含警告的严厉口吻，如果是谢佩之说出这样的话，林晚星一点也不意外。

但这是沈曦光，沈曦光啊！

永远温柔的乙女漫画女主！

林晚星感觉到人生信念似乎坍塌了一角。

“有那么好看么？”

见身边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沈曦光冷冷出声。

“啊？”不明所以的林晚星下意识点头，“学妹是挺好看的呀。”

沈曦光不禁蹙眉，脚下一顿。

“所以，她比我更好看？”

她明明刚才还说他好看的。

送命题。

这绝对、是送命题。

林晚星万万没想到，沈曦光会问她这个问题。

像这种送命题，通常不应该是女主角出给男主角的吗？

怎么就落到了她一个路人甲的头上了呢？

话说这个对话台词还真是熟悉呢。

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里，那个恶.毒的皇后，似乎也是这样问自己的镜子：魔镜魔镜，白雪公主和我哪个更美丽？

林晚星僵.硬地抬头望去，目光触及沈曦光的脸庞时，微微一怔。

早晨的校园，晨曦的光芒洒落在少女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柔和了一切棱角。

教学楼里，橘黄色的光影浮动，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静止。

人如其名的温柔美丽。

“……你好看。”

本质颜控的林晚星，果断叛变道。

“嗯？”

她的声音很轻，沈曦光没有听清。

“全世界，你最好看了。”

小姑娘红着脸说道。

*

楼梯间。

想到最后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又傻又呆，林晚星捂住了脸。

触.手便是明显高于体温的滚烫，尽管手边没有镜子，她大概也能想象得出自己的脸究竟有多红。

林晚星向身旁的沈曦光看去，立刻瞪大了双眼。

女主的脸庞，怎么比她的还红！

林晚星的脚步微一停顿，差点被身后的人撞倒，幸而身旁的沈曦光扶了她一把。

此时正值高峰期，沈曦光下意识地走在林晚星的外侧。

楼梯间上上下下的人很多，可能会挤到她。

方才在楼下，那句“她比我好看吗”，其实是沈曦光鬼使神差说出来的。

问题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话……

大抵是鬼迷心窍吧。

只是沈曦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听到少女这样的回答。

——全世界，你最好看了。

少女的眼眸清澈见底，寥寥数语，单纯而热烈的情绪喷.薄而出，几乎接近于炽热的告白。

一瞬间，沈曦光感受到了被烧灼的温度。

……要保持距离才行。

他暗中警告自己。

他扮作女装，对方很可能因为同为女生，日常接触时候不以为意。女孩子同女孩子总是亲密无间的。

但他知道自己是男生，其实应当主动保持距离的。

一直以来，沈曦光都是这样做的。

不止是和女孩子，和同龄的男孩子之间也是一样。

不如说，他始终和周围的人群保持着距离。

沈曦光看向前面的谢佩之一行人，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是羡慕的。

他想起昨天在保.健室时，谢佩之介绍林晚星时，使用的措辞，“亲近的朋友”。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没有体会，但想来总是不比寻常的。

啊啊啊！她发现了什么？

抓包了沈曦光偷看谢佩之的视线，林晚星内心尖叫。

女主对男主，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吧？

人群之中，都能一眼锁定。

然而不知为何，这一次的林晚星，一大早磕到了糖，心中却莫名有点失落。

这或许是，“自家的白菜被拱了”的亲妈心态吧？

已然将女主视作女儿的林晚星心想。

沈曦光收回目光。

他没有朋友。

从小到大，沈曦光都是一个人。

女装的他，不可能加入男孩子们的队伍。

但同时，他也需要和女孩子们保持距离。

不仅是异性的缘故。

他扮作女孩子，是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但如果他在扮作女孩子的时候，和女孩子一起交际，本身就是一种欺骗。

而直到目前为止，沈曦光没有遇到除了家人之外，可以交付秘密的朋友，即使是在LGBT文化较为平等广泛的北欧，因为……他也不是LGBT。

所以，他选择了不交朋友。

沈曦光不需要朋友。

今天早晨上学之前，临出门，他的小舅舅对他说：

“我读到过一句话，说是内向的人不会交朋友，他们只会被外向的人领养。我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就想到了你。”

“曦光，我希望在新的学校，能有一个温柔的孩子，将你领养。”

面对来自家人的关心，沈曦光应下了。

但他心里知道，其实不会的。

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

沈曦光对自己这么说。

“曦光？”

少年抬头。

不知何时，周遭的人群已经散去。

被他护在内侧的少女，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更高一级的台阶上。

“我们到了喔。”

高二A班在这栋楼的顶层。

因为是顶层吧，少年心想。

所以逆光站立的少女，才那么像他曾在教堂彩绘的玫瑰花窗上仰望过的神明。

林晚星见沈曦光怔怔的，并不回应她，心下也有些犯了难。

是不习惯她这个称呼吗？因为太过亲昵了？

可是，做朋友的话，第一步，总是要从名字开始呀。

在即将成为朋友的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方先主动。

于是，林晚星伸出了手。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少女专注地望着对方。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曦光。”

她呼唤他的名字。

沈曦光注视着面前，少女素白的掌心。

“……可以吗？”

某个打算领养人间孤儿的神明，这样问他。

-To Be Continued-

第013章

希望的光，在少年沉沉的星眸中，短暂亮起。

稍纵即逝，迅速湮灭。

少年闭上眼。

有风从耳畔吹过，他在黑暗中，清晰描摹出了梧桐摇晃的树影。

沈曦光再睁开眼时，日光斑驳而明媚，倾泻一地。

台阶高处的少女脚下，似有光河流转。

沈曦光提起脚步，同林晚星擦肩而过。

“不用了。”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哗啦——

风中的梧桐叶簌簌作响。

*

九月一日。

虽然盛景开学已经一周，但进入九月，才像是正式宣告了进入新的学期。

在《水边的阿狄丽娜》的钢琴乐声中，高二A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到齐。

课代表正按部就班地收取作业。

连窗外聒噪的蝉鸣也仿佛降低了音量，只有法国梧桐苍翠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宛如暑假留下的最后一点小尾巴。

张靖宇踩着早读课铃声，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一阵风似的少年落座，从书包中取出一叠作业。

见了前来收作业的物理课代表，张靖宇双手合十，讨饶一笑。

担任物理课代表的是个戴眼镜的小姑娘。

大家都是老同学，她也熟悉对方一贯的秉性。

于是小姑娘只红着脸，小声丢下一句“我早读课后再来收你们的”，便回了自己座位，并不理会身后其他男生“课代表，这不公平”的起哄声。

课代表一转身，张靖宇立刻把手伸到后面，敲了敲后桌的桌面。

“星星，快，化学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