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偷吃了蛋糕的那两根触手开始纠缠打结，知白无意识抿了抿唇。

他是凶兽，不能同情人类，更不能同情叶家人！

知白冷下脸，语气比先前还要冷硬讥诮：【我不会同情你，但……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叶宣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小水母口气凶巴巴的，整个人却是软乎乎的，这不摆明了心软了嘛。

他笑了笑，回道：【好啊，什么交易？】

知白犹豫了片刻，这才道：【我可以保护你一年，一年后你有自保能力了，放我离开。】

似乎担心叶宣城耍诈，他又恶狠狠的补了句，【你敢违约，我就杀了你！】

叶宣城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他捂着嘴闷声笑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他的个人终端开始疯狂弹出消息，他丢去的核/弹已经开始炸裂，第一个找上门的果然是唯一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叶云飘。

叶宣城本来不想接，但光屏却自动弹了出来，【警告！警告！警告！10秒后将自动开启视频通话……】

“卧槽，至于嘛，居然动用监护人权限，强行让我接电话！”

叶宣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也知道姑姑这次多半要动肝火，但这也……

沈青峦昏迷后，就将叶宣城的监护权给了叶云飘，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叶云飘第一次动用这个权限，显然是气得不轻。

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实验室大门，叶宣城快步走到僻静处，刚用精神力展开屏障，视频电话就自动接通了。

叶云飘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叶宣城，你想死是不是……”

叶宣城难得有些吞吐：“啊，这个……姑姑……”

“闭嘴！不要打断我说话！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年让你不要放弃，你非要放弃，我费劲心力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替你遮掩，替你转移所有人的视线，甚至还伪造了无数个你被暗杀身死的假象，结果呢？你现在干嘛？！还没真正觉醒就浪成这样，是生怕别人不会从七年这个时间上联想到你身上是吧！”

“叶宣城，我这次回来不是专门给你收拾烂摊子的！”

“理由！”

“3——2——”

叶宣城自知混不过去，坦然道：“我想选实验体10号当‘执事’，现在关注他的人太多，我只有把水搅浑了，才能顺利把他带走。”

“你……你……你弄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一个实验体？！”叶云飘被叶宣城的骚操作气得脑子都乱了，还不忘嘲讽叶宣城，“你就没想过，你闹这么大，人根本看不上你，不会跟你走。那可是最强实验体，连老爷子都没办法让他屈服，他凭什么要跟你这个‘废物’少爷走！”

“那是我的执事，别总实验体、实验体的叫，多伤人自尊。”叶宣城微微皱眉，“再说，谁跟你说他瞧不上我，我们刚约好了，他保护我一年。”

“一年？！！！”叶云飘气得简直想尖叫，“你就没想过万一你身份曝光，你将面对全联盟的追杀吗？！只保护你一年，这么亏本的买卖也做，叶宣城你不是脑子有问题！”

叶宣城摸了根烟叼着，轻轻一笑，“一年后，我还需要人保护？”

叶云飘一怔，看着叶宣城，久久不语。

她突然想起来了，叶宣城从没告诉过她，他是哪个系的异能者，也从没承认过他快要觉醒的事。

这世上有那么一类人，天生便是异能者，生下来便凌驾在亿万人之上。

叶宣城一直用精神感知留意着知白那边，算了算时间，他跟叶云飘打了声招呼，便挂断视频电话，回到第一实验室门口。

刷开大门，叶宣城迈腿走进展示大厅，抬眸看着正前方，音调里不自觉带着笑意，对知白道：【交易达成……抬头。】

叮的一声，从地底直达一楼展示大厅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知白下意识抬起头，怔住了。

阳光穿过湖水和透明的玻璃屋顶洒落下来，柔和而唯美，展示厅里全是人，喧嚣吵杂，知白却一眼就看到了展示厅另一头，站在门口的少年。

少年身形修长，面容英俊，嘴角噙着笑，穿着一身明显是精心搭配过的昂贵西装，手里拎着一盒蛋糕。

叶宣城看着知白，一笑，“我来接你了。”

……

第一实验室是以倒金字塔的形状修建在明湖湖底，第一层展示大厅便坐落在湖底，屋顶和四面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整个大厅像是一座水下水族馆，玻璃外，各种色彩缤纷的锦鲤游来游去。

从关押知白所在的最底层乘电梯直达一楼展示大厅，大概需要五分钟。

五分钟很短，知白很多时候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但这一次，他不知为何觉得五分钟很漫长。

他在等叶宣城的回答，一年时间，这是他所能忍受的极限。

由于植入的人工腺体里含有叶家的蛟龙基因，基于类似于血脉压制的“眷属效应”，大部分实验体面对叶家人都会自动带入仆人的位置，但知白不会。他生而为王，从不屈于人之下，叶家人的气息让他从骨子里觉得厌恶，有时还觉得恶心想吐。跟叶家人近距离接触，对他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面对叶家人，他习惯用冷漠和武力应对，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权衡利弊选择暂时隐忍示弱。

但从遇到叶宣城开始，他就一退再退，甚至不自觉被他吸引，顺着空间传送残留的精神力找了过去……

电梯逐渐升高，终于从地底深处来到湖底，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湖水中的阳光，那是一片梦幻的光影，却静得让人心慌。

交易失败了吗……

也对，他就不该对叶家人抱有希望，被玩弄折磨死的实验体还少吗？

“就这样吧……”

知白无声动了动苍白的唇，自言自语，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

叮的一声，是电梯抵达的声音，隔着电梯门，知白已经闻到了无数令他作恶的叶家人气息，他生理和心理上同时难受，难受得让他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恍惚中，知白好像预见了电梯门外是什么场景，又好像他曾经经历过这一切。电梯门打开后，会有无数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或审视或打量，或挑剔或兴味，但无一不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和欲望，随之而来是令他更加恶心的气息和数不清的精神攻击。

那些令他作呕的叶家人才像是怪物，他们不断撕咬他的血肉，想把他拖入深渊，他的识海被一点一点撕裂……他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保留最后的意识，无数次沉沦又无数次在危机关头醒过来，就在他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

毫无征兆的，一切都暂停了。

知白在刹那间，好像听到了少年的喟叹声。

——你该是自由高傲的，不该受到这份屈辱折磨。

电梯门缓缓打开，叶宣城还是没有回复他。

知白自嘲的轻笑一声，从刚才的幻象中清醒过来，他将双手也变成触手，艰难的站起身，正准备进入战斗状态，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交易达成……抬头。】

他下意识抬起头，顿住了。

阳光在叶宣城的发梢上落下一层细碎的金光，他看着知白，微微一笑，“我来接你了。

知白愣愣的看着叶宣城，眼眶不知为何渐渐红了。

直到叶宣城缓步向他走来，知白才察觉到异常，除了叶宣城大厅再没人关注他，没有任何一个令他感到恶心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个人终端上，很多人甚至还戴着全息眼镜，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惊呼不已，浑然忘了他们来此的目的。

只有叶宣城看着他。

只有叶宣城……

知白没想到叶宣城在星网开的嘲讽能弄出这样的效果，一时反应不过来，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叶宣城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