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把刀(665)

作者:顾婉音


聂丰爹也摆摆手:“我喊关上的。”

为了这个事情,聂丰顶撞梁氏,头一次挨了后娘的打,聂丰爹自己就让关上了。

他自己也不糊涂,明白不管是梁氏,还是聂丰,都是为了自己好的。

张司九简直想抓狂,她索性拉下脸来,问梁氏:“你自己闻闻屋里的味,好闻不好闻?你一个健康无病的人尚且闻着不舒服,他一个病人,你说舒服不舒服?不好见风,便让他去其他屋里坐会儿,散过了,再请回来。这很难?还是你嫌麻烦,怕被传染?”

这一句话,戳破了梁氏心里最隐秘的东西。

她声音很尖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你是聂丰的人,处处向着他,但他爹是我男人,难道我嫌我男人?最近一段时间,端饭送水,倒屎擦尿,哪一个不是我干?我还要做饭,我还要洗衣,带娃——真当我是那么空闲?”

聂丰一阵紧张,下意识护在了张司九跟前:“娘,张娘子不是那个意思——”

张司九看着聂丰护着自己的样子,却更心软,心软之余,就更替他愤怒,自然就没有缓和的意思:“你要忙,也不至于连个开窗通风的时间都没有。聂丰没去学堂,就在家帮忙,难道都不能让你空出个开窗的时间?家里有小娃娃,我已经叮嘱过聂丰,用艾叶水沐浴,洒白醋石灰,多清洁屋子,多开窗,防止过了病气。这屋里,一点艾叶味也没有。更别说白醋石灰水。他绝不会不做,所以,不让他做的人,是谁?”

作为大夫,最不喜欢不遵医嘱的病人!

梁氏声音尖锐:“不要钱啊?你嘴巴一张,就喊我们这样那样,不要钱啊!你好心,你怎么不出这钱!”

眼看着梁氏竟然要和张司九吵起来,梁丰他爹都忍不住了,当即就呵斥一句:“还不住嘴!你真以为我死了?这几天你在家摔摔打打,无非就是恼我喊了你娘家人来,当着他们面,说了你几句!”

他喘息几口气,艰难把咳嗽压下去:“我说了,再难,聂丰是必须去念书的!你也别跟他说那些,他懂事,可我不答应!”

张司九惊讶看了一眼聂丰:所以还不是家里穷,爹娘商量完了决定不让他念了,而是梁氏自己和聂丰说了,让聂丰不念的?

是了,没准梁氏还打的主意是让聂丰到时候自己说不想念书了。

而小南瓜那天那一句,正好戳破了梁氏的打算……

梁氏忽然崩了,她抬手就开始抹眼泪:“我跟了你多少年了?当初你为了他,相中了我,我是答应你照顾他,绝不刻薄他。可你好歹一碗水端平啊!你不肯刻薄你儿子,但羊蛋呢?甜妞儿呢?你替他们打算过吗?”

“难道羊蛋和甜妞儿就不是你亲生的!”

梁氏声音很尖锐,半点也没压着,看样子是豁出去,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左邻右舍听了去,会不会丢了脸面。

“为了他念书,咱们家是节衣缩食的攒钱。家里明明有铺面,有房产,就是你不挣钱去,咱们也能顿顿吃肉。可现在呢?三五天都舍不得吃上一回,羊蛋和甜妞馋得不行!一本书好几百的钱,你眼都不眨,羊蛋想要个耍的玩具,你推三阻四——”

梁氏越哭越厉害。

聂丰爹一面咳嗽一面和他吵:“你胡咧咧个啥子!我那是偏心吗?聂丰是那念书的料子,就算做不得官,去给人做账房,做管家,哪里不好?羊蛋要的那个一百多钱,他买来不过耍三五天就腻了,你满街问问去,哪家舍得这么买给娃儿耍!你把羊蛋和甜妞都养得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咱们家就是有钱,也不是这个造法!他将来要是愿读书,我砸锅卖铁也供他,可要吃喝玩乐,休想——”

聂丰爹一阵剧烈咳嗽,咳得天崩地裂,咳得好似要把肺都掏出来才行。

张司九踢了一脚听八卦听傻眼的陆寻安:“愣着做什么,上去按穴位,帮他舒缓一下啊!”

一点眼色也没有!

看看人家听云!八卦归八卦,哪一回耽误过正事儿?

陆寻安上去一顿忙活,聂丰也反应过来过去倒水,总算是让聂丰爹停下来。

不过也咳出一大团的痰。

本来还没什么,可聂丰却忽然哭了——痰里,有了血丝。

聂丰爹的咳嗽的确没有好,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了。

梁氏看了一眼,也软了手脚,一下扶着墙才算站住了,看着聂丰爹,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他爹,他爹,你别吓我。你要有点啥事,我们娘几个可咋活啊——”

第844章 不奇怪

咳嗽严重,一直治不好,咳出血是必然的。

剧烈的咳嗽时,毛细血管就很容易破裂。

别说毛细血管,但凡血管脆弱点,大血管也有破裂的。

要是咳破了肺动脉——那就是真正的狂吐鲜血了。

这种小血丝,基本都不在张司九的担心范围内。

但普通人不知道。

他们觉得,咳血了就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仅梁氏,聂丰一脸惊怕,就是患者本人,也是一脸的慌乱。

惟有张司九神色镇定:“别慌,这是用力咳嗽导致,并不全是生病的缘故。现在还不到你们慌的时候呢。”

这才哪到哪呢?

张司九这样一说,聂丰他们本来好了点,可听到后头那一句的时候,心又悬了起来:现在还不到慌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到?是远还是近?

众人心里沉甸甸的。

聂丰爹缓过来了,聂丰给他爹倒水慢慢喝着,看着眼前下情况,自己出了声:“爹,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去学医。”

张司九微微扬眉。

时下重文轻武,读书是最好的出路。

而学医,医者地位远远不如普通仕族。

说出这样的话,聂丰也不怕把他爹给气死。

果然,聂丰爹当时就气得要哆嗦了。只不过看了一眼张司九,到底没有开骂——毕竟当着大夫的面说学医是脑子被驴踢了,多少有点不合适?

张司九和颜悦色问了句:“你可知,读书可入仕为官,可让你们一家,乃至一族人都沾光?而学医,除了受累,几乎没有什么好处。”

结果聂丰竟然看着张司九的眼睛,反问了句:“那您当初为何学医?那太医署那些大夫为何不去科举?”

张司九:……你有做熊孩子的潜质。

她含笑回答,却有点咬牙切齿:“我那是不想走科举路吗?那我没给我机会啊。而且,人人都做官,也不现实——”

“读书也未必做得了官,倒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聂丰看了一眼自己气得脸色铁青的爹,和诧异的后娘,轻声道:“我其实从我爹病了,就动了学医的念头。”

他甚至主动道:“先前小柏说想给他妹子找个赘婿,我觉得,我很合适。我会好好学医,也会好好读书,若是考不上,便做个大夫,也能养家糊口。将来,护着小柏妹子平安康健,总是没问题的。”

这个话题一出来,张司九不由得门边默默地挪了两步——她实在是怕挨打。

聂丰爹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又开始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梁氏目光闪烁,显然是十分心动,不过到底没敢直接说是好事,只训斥了句:“胡闹,孩子家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张司九连连点头,干笑:“对对对,孩子们玩笑话——”

不过尝试收个徒弟是可以的。

聂丰爹直接厥过去了。

张司九觉得是一口气别上来,硬生生缺氧憋的。

一番抢救后,聂丰爹睁开了眼睛。

张司九立刻道:“孩子还小,不懂事呢。我家的不懂事,瞎说话。我回去就教育孩子!”

聂丰没吭声,但看那样子,还是没觉得这个事情就是闹着玩。

陆寻安终于说了句人话:“今日不是来复诊的吗?”

张司九顺势岔开话题。然后说起了聂丰爹的病情:“您这个病,我恐怕也无能为力。我建议您去太医署那边试试。我也认识几个大夫,可以帮忙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谁擅长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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