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把刀(586)

作者:顾婉音


老陈头是怕中医受到冲击。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现代,早就印证过了。

中医的没落,是有各种原因在的,传承断裂,种植药的药效不如野生药等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西医的冲击。

尤其是西医是科学的产物。

一切都是能印证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且生产起来很方便,很好控制。

对比之下,中医的博大精深,解释不清原理,科学无法印证,就让中医变成了一种玄学一样的东西。

而西药,更是让人一生病就习惯去医院,开药片。

对中药的刻板印象也有了:见效慢,贵,麻烦……

张司九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这个药,我觉得,是治疗一切外邪入侵的。我理解的,外邪是一种不好的东西,我们看不见。但它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也是可以传播的。而这个药,就是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克星。”

“看似治很多病,但这些病都是外邪侵染导致。”

“不是所有发热都可以用这种药,也不是所有咳嗽都用,还是要看病症。太后这次的病症,就是外邪侵染。”

陈深严没忘了那听诊器:“你那个工具——”

“听声音的。”张司九摸出听诊器,递给陈深严,让他自己听自己胸腔。

陈深严知道这个东西,齐敬回去说过,也给他试过。所以他没接,只道:“听声音就能辨别出?”

张司九点点头:“能辨别出,声音不同。外邪侵染,多有粘液,气道也会肿胀,所以呼吸声完全不同。”

她加上一句:“这也是凭借多年的经验才发现的。”

陈深严舒了一口气:“这个药——”

“好做也不好做。”张司九说了句,但并没有打算交出去:“而且副作用很大,我尚且在摸索中,实在是不敢轻易流出去。”

到时候每个药店来点土霉素,她作为生产商倒是发财了,可病人怎么办?

这些中医大夫没学过西医学,对西药用量也是把握不好的。

最怕的是,病人买回去胡乱吃。

陈深严一听张司九这样说,就明白张司九的意思了,他有些迟疑:“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谁都明白的。”

张司九叹一口气:“谁都明白,但并不是谁都能把握好用量的。至少,我不能公布配方,更不可能卖给别人用。但我可以承诺,这个药,一定不会贵。也不涨价。它会是第一医院的招牌,但绝不会成为第一医院的摇钱树。”

张司九的神色太过诚挚庄重,陈深严本来想说的话,就全都咽下去了。

他觉得,张司九是值得信任的。

从张司九来京都,这个小女娘,就展现出了自己的人品。

陈深严却想到了东京之外的百姓:“可天下何其大——”

“那就由我来授课。我亲自教。然后您再把他们派往各处。他们可以从第一医院买药用以给病人治病。”张司九是寸步不让。

她当然知道土霉素的好。也知道天下何其大,多少人都等着用。

程万里跟她一起用了三四年,她信得过,但其他人,她信不过。

陈深严听了这话,没有再说别的,点点头,只说自己回去考虑考虑,随后便告辞了。

又过了三日,刘太后痊愈。

而后召见了张司九。

刘太后也很干脆,直接就问道:“九娘,你想要什么奖赏?”

张司九一脸微笑:“太后娘娘,陈太医署令已经替您给过诊金和药钱了。”

刘太后一愣。

张司九笑盈盈:“我收过诊金和药钱,所以不必再有奖赏。而且我想要的,我也不好意思提。”

她都这样说了,刘太后能不问吗?

张司九是真不好意思:“您看,我也不缺钱,我缺名。这说起来,其实给您治病是太医署的事情,您赏赐我,我这个人憋不住事,万一回去敲锣打鼓的庆贺,到时候太医署脸上多没面子啊。”

刘太后顿时想起了之前张司九得到锦旗的事情,一时之间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无妨,哀家替你把这个事情办了。你且等着吧。”

顿了顿,她却问张司九一句:“有道是,登高必跌重,九娘你就不怕?”

张司九实话实说:“怕啊,怎么不怕。可我是女医,我不管高不高,他们都希望我跌重的。所以,倒不如趁着能风光的时候,赶紧风光两把——”

她笑盈盈看着刘太后:“谁说女子,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呢?人生在世,咱们总要为自己活一回。”

第744章 嚣张

张司九走后,刘太后笑着摇摇头:“这小女娘啊,让哀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旁边女官笑道:“张小娘子虽然聪慧有本事,但和太后如何比得?”

刘太后轻叹:“怎么比不得?她这份傲气,这份野心,当初哀家还不曾有呢。”

女官仍是笑:“若真有野心,她就该和太后求进太医署的资格。而不是选了这个。”

在女官看来,张司九多少是有点儿鼠目寸光的意思。

目光太短浅了。

进太医署,和得了名声,哪一个更有前途?

说到底,还是只想挣钱罢了。

刘太后摇头:“她知道,哀家不会答应她,让她进太医署的。哀家处在这个位置,若太出格,只恐后头要被世人诟病。哀家小心行事一辈子,断不可能为了她自毁羽毛。”

女官一愣。

刘太后笑:“所以,她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张司九这头出了宫,就看见了来接自己的杨元鼎。

杨元鼎最近搞发明,已经有那么几天没出现了。这会儿看见他,张司九还有些意外:“弄好了?”

结果杨元鼎摇头:“进度卡死了,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我打算先休息几天。”

上了车,杨元鼎低声问张司九:“太后身体如何?”

张司九更惊讶了:“怎么好好地关心起了这个事情?”

不应该啊。

杨元鼎对朝政上的事情,一向不太关心。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你觉得,太后明年能平安度过吗?”

张司九一愣。

然后疯狂回想起了历史——太后刘娥是哪年走的?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记不得具体年份了,但现在想想,可能也就是这一两年?毕竟官家年纪摆在这里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面面相觑:“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后如果去了,我们还能成婚吗?”杨元鼎喃喃问。

张司九和杨元鼎都沉默了。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张司九试探着问:“所以你想改婚期?”

杨元鼎直白反问:“所以你不想?”

两个人再一次沉默了。

气氛有点尴尬。

杨元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多少显得有点哀怨:“你是不是还不想嫁给我?”

张司九看着他幽怨的样子,多少有点心虚加愧疚,解释道:“那倒没有。就是不想太仓促改婚期。而且,还想多陪陪家里人。”

杨元鼎更幽怨了:“我可以陪你住娘家的呀。”

张司九断然拒绝了:“还是算了,我怕被我二婶念叨死。”

杨氏和徐氏,哪怕是招银和小南瓜,就没有不喜欢杨元鼎的。

对于杨元鼎,她们都很保护。

总觉得她就是那个要欺负小可怜的恶人!

真要住过去了,张司九不用想象,都能知道会是个什么情景:团宠肯定只会更团宠,而自己恐怕会被从早念叨到晚上。但凡杨元鼎再告个状,那可不得了了!

杨元鼎就差举天发誓:“我不会说你坏话的!”

张司九摆手:“不行。而且,我过了年都还不满十七,你还要提前——你就没有负罪感的吗?!”

对于这个道德问题,杨元鼎很理直气壮:“为什么要有负罪感?我也很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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