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把刀(545)

作者:顾婉音


她说话都压低了声音的。

张司九见状,就笑道:“也不必这样,只要不是忽然大的声音,不会影响到孩子睡觉的。这样刻意反而不好。要让孩子适应周围的环境,不是我们去适应他。”

白氏闻言,不好意思笑了:“我也不懂怎么养孩子。昨天晚上自己带着孩子睡了一夜,才知道当娘有多不容易。”

翻身怕压着,一动怕惊了他,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地。

而且半夜都不敢睡死了,生怕孩子哭了自己没听见。

张司九建议道:“晚上还是可以包裹起来,放在婴儿床里睡,你刚生产完,还是要注意多休息的。回家之后,也可以交给奶娘,需要喂奶了再抱过来。白天有时间,你也要多休息。”

她还问白氏:“你奶怎么样?最开始少,可以喂的次数多一点,不要担心。你自己的身体会根据孩子的需要调整的。就算实在不够,我们可以让奶妈喂,或者我们医院也有催乳的方子。”

白氏认真听着,最后道:“我觉得,我先喂过头两个月,后头他吃奶量大了,我再看够不够。”

她笑了笑,满是母爱:“人家都说,吃自己奶长大的孩子,也跟自己更亲近些。”

张司九不得不纠正她:“也不全是这样,主要还是靠你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小孩子都是天然依恋母亲的。这个时候,你关注他多,陪伴他多,就会和你亲近的。不是非要喂奶才行。”

这样的话,会把母亲栓在喂奶这个事情上。

母乳条件好还好说,那母乳条件不好的,就很容易焦虑了。

张司九又交代了一下白氏饮食上的注意,然后就回宿舍去睡觉。

不过刚回宿舍,就遇到杨元鼎送早饭过来。

杨元鼎昨晚是回家的,今天就特地带了家里的早饭过来。

食堂虽然吃得也不错,但是和杨家相比,还是太大众普通了,美味和精致度都比不上。

不过,张司九胃口不算很好。

杨元鼎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了?昨晚有病人没抢救过来?”

张司九噎了一下:“倒也不是。没死人。人还活着。就是……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残忍。”

杨元鼎微微扬眉:“怎么这样说?”

张司九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杨元鼎思考片刻,跟张司九说了一句话:“其实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我早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你这个人呢,聪明,冷静,也很有情商,但有一点,太心软了。”

张司九歪头“嗯?”了一声后,认真等待下文。

“你对病人,太心软了。太负责了。所以你总是陷入这种折磨中。”杨元鼎拉过张司九的手指把玩。

这双手,的确是天生就适合做手术的样子。

骨肉匀称,指节修长,看上去赏心悦目。

可以说,这是张司九身上最出彩的地方。

杨元鼎替她的手指头做按摩,缓缓说下去:“我爷爷曾经说过几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感悟很多。”

“他说,在任何时候,选择了自己认为对的结果,那就不要再去想太多。这个结果带来什么后果,都只是命运的安排。是自己或者其他人必须承受的。”

“而且,人各有命,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愧于心,便可无愧于心。”

第692章 无愧于心

杨元鼎这一番话,让张司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看着张司九这样,杨元鼎笑了笑,继续轻声道:“能共情是好事,可司九,你每天面对这么多的病人,还是要学会迅速抽离。那是他们的人生,他们必须面对的东西,不应该你去考虑。”

张司九不由得点点头。

杨元鼎见她听进去了,就松开手,让她赶紧吃早饭,然后好好歇一歇。

上夜班是最熬人的。

张司九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那产妇的家里人来了。

是她婆婆。

她婆婆来大闹医院了。

说医院害死了她的大孙子,还害得他们家要绝后了。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妥善处理完毕。

杨元鼎和听云两人协力合作,直接把人给劝退了。

不,吓退了。

主要是现在太医署对这种事情管了起来,可以直接去太医署告发。

但如果是诬告,那肯定是要吃板子赔钱的。

而且杨元鼎还说,他听说是她们家里不肯早点送来的,所以打算多管闲事,去告他们害死媳妇和孩子。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经济飞速发展,地大人少,所以朝廷很注重人口发展。

对孕妇和孩子来说,都是很友好的。

那婆婆一听杨元鼎要管这个事儿,怕到时候自己儿媳妇也跟着闹,灰溜溜的走了。

不过,走之前,她跑去见了产妇一面。

直接就告诉产妇,既然变成了一个下不出来蛋的母鸡,那就别再回去了,直接跟她儿子和离!

本来张司九她们还想等产妇的情况好一点,再告诉她以后不能再有孩子的事情,这下倒好,直接就被捅漏了。

当时产妇整个人都懵了。

那婆婆说完就走,拉都拉不住。

而产妇只能拉着白槿问:“她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说我以后不能生娃了?”

白槿无奈,只能安抚住之后,慢慢的就把事情告诉了产妇。

产妇听完之后,倒是不哭也不闹了,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已经被抽走了灵魂。

比起大哭大闹,这样的状态,其实更加叫人觉得害怕。

所以白槿她们根本不敢马虎,只能死死地盯着。

听完这件事情,张司九叹一口气,只能道:“作孽啊!”

遇到这样的婆家,作孽啊!

张司九也没敢耽搁,想了想,亲自去见了那产妇。

那产妇是真的精神状态都不对了,张司九喊她名字,她都没有反应的。

说实话,还是有点渗人。

张司九也不管她回应不回应,只在病床跟前絮絮叨叨说起之前自己遇到的病例。当然,是编撰出来的。

她内心编了两个版本,但几经犹豫,还是说了那个最坏的版本:“她也是难产,也是一样大出血,我为了保住她的命,切了她的子宫,和你不一样的是,她还有个女儿。不仅婆婆逼着她和离,就是她丈夫也是一样的意思。甚至,如果要带走女儿,得要她一笔钱。”

这个故事显然很凄惨,多多少少让产妇听进去了一些。

见张司九说到这里不说了,产妇就皱眉问:“那后来呢?”

张司九笑了笑:“后来啊。她就找了个工作,去做了纺织女工,带着女儿去住了宿舍。预支了几个月工钱给他们,和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

“再然后,她靠着自己挣的钱,买了一个小屋,跟女儿过得挺开心的。至于她丈夫,隔年摔断了腿,舍不得钱,送医不及时,瘸了,只能娶了个寡妇。那寡妇性格太厉害,那婆母成日被欺负。而且,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家有怀孕的消息。”

“所以我说,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不厚道的人,总归是会被惩罚的。”

“而努力生活的人,也会得到奖赏。”

张司九说完这话之后,看着产妇,也不说话,只是让她自己想。

最后,产妇低声说了句:“就算和离,他也别摔断腿吧。”

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从产妇的眼睛里跌落。

她将被子拉上去,开始哭。

最开始,只是小声的哭,后来就越哭越大声。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能哭出来,也挺好的。至少情绪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不至于都憋在心里,憋坏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张司九悄悄退出去,让白槿一会儿给她洗把脸,擦擦身,喂点水。

刚做完大手术,按理说是不该这么折腾的。

但情况特殊,也没有更好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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