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把刀(256)
作者:顾婉音
杨县令面色仍旧是很难看:“你知道不要紧,但是旁人不知道。如今官家和太后夸奖过你,甚至表示将来让你做官,光是这一点,就多少人妒忌和眼红?如果旁人为了这些好处,想要图纸——”
杨元鼎垂下头,丧气道:“要不,以后不画了吧。”
“胡闹!”杨县令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一点挫折就如此想着退缩,如何能堪当大用!就算穷极一生,也只能再做出一样对民对社稷有用的东西,你也得继续干!个人生死算什么?大丈夫岂能如此胆小?”
认识杨县令这么久,张司九还是第一次看见杨县令如此发怒。
就算之前要走揍杨元鼎,也没有如此声色俱厉的。
可见,今日杨元鼎这话,是真气到了杨县令。
张司九看着这样的杨县令,忽然就想起了一个词:鞠躬尽瘁。
世界上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说得出做得到的,更是不多。
杨元鼎愣愣的看着杨县令,有点懵,还有点恼:“那我娘呢?大哥二哥呢?司九呢?万一他们也出事了怎么办?难道为了给朝廷效力,为了官家一句表扬,为了做官,就不顾这些了?”
他就差质问杨县令:你是不是官迷?
杨县令气得更厉害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做官,不想给朝廷效力,那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杨元鼎也梗着脖子,半点不惧:“什么做官,什么夸奖,我不稀罕!”
眼看着两父子就要吵起来,张司九不得不出声提醒:“小声一点吵架,外头能听见的。”
这年头隔音效果就这么差,声音大点,那跟拿大喇叭喊没区别。
尤其是杨元鼎这个话,是算有点大逆不道的——甚至蔑视皇权。那真传出去,给你扣个帽子直接拉出去问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被张司九这么一提醒,两父子这才意识到了现在是在哪里,于是各自都收敛一点。但表情却没收敛。
一个依旧瞪着眼睛恨不得当场变出个藤条来打死这个不孝子。
一个梗着脖子就差把“我不服你”写在脸上。
张司九看着都觉得头疼。
不过不等她出声调停,杨县令就压着嗓子骂了起来:“孽障!畜生!你生而富贵,自是不知民间疾苦,所以才敢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你可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所少百姓餐不果腹?你有这样的能耐,你却口口声声说出如此叛逆之言,竟不肯为朝廷效力,不肯为君主分忧,更不肯替百姓解难!”
气急了,杨县令甚至骂了一句:“早知如此,我生你何用?倒不如一生下来就把你溺死在尿桶里,也省得我与你娘天天替你操心受累!”
这话太过熟悉,张司九听得是目瞪口呆,一瞬间恍惚看到了那种大型家庭伦理剧里,痛斥孩子不孝的老糊涂。
万万没想到,这么儒雅的杨县令,在骂儿子时候,和乡间老妇竟然也是一样的。
大概,天下不孝子最好的归宿,都是尿桶吧……
要不是不合时机,张司九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不仅小不孝子的最佳归宿永远是尿桶,而且好像每个孩子都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是不孝子啊……
杨元鼎也硬气,冷哼一声,同样压着声音:“你现在溺也来得及!我看你上哪找那么大尿桶!而且你少来!百姓难,我们家不难?自家老婆孩子都要命悬一线了,你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大义,我看你是分不清事情哪个重要!你这么爱国,你干脆别成亲别生孩子啊!带着我们干什么?光拖累你报效祖国了!”
张司九别开了头:那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尿桶。
杨县令的手指头都哆嗦了:“你这个孽障小畜生——”
杨元鼎叛逆道:“我是孽障小畜生肯定没错,毕竟是你生出来的——”
张司九目瞪口呆,彻底不敢再拖延,艰难插话进去:“那个,要不然消消气吧?周先生尸骨未寒,还得找凶手呢。这个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元鼎是担心杨县令您的安危,杨县令您也别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年轻气盛,他都不知道自己说啥呢。他要是没有那个心肠,他也做不出耕地机啊。”
再不劝,杨县令怕是当场就得捂着胸口躺地上!看那脸色都不对了!
而且,杨元鼎怎么回事……以前也看不出来啊,他居然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第324章 冲动
杨县令冷哼一声:“赶紧走,晚些时候再收拾你!”
张司九赶紧拉着杨元鼎跑了。
杨元鼎倒是没反抗。不过那一脸的不服,就差化成实质性的语言。
出来碰见好几个人,不过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但张司九估计,多多少少还是听见了里头两父子吵架的——内容未必听仔细了,但氛围肯定搞清楚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不尴尬。
拉着杨元鼎走出来老远之后,张司九就好笑看杨元鼎:“怎么样?吵了一架之后,心情好点没?”
杨元鼎一脸尴尬,摸了摸脑袋,渐渐地萎靡懊恼:“也不知道老杨是不是快气死了。”
“应该还差一点。”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这个样子,就很想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刚才不是很痛快?行了,以后对他好点。估计他心里也知道你是难受,才没控制好情绪。”
杨元鼎神色有些复杂:“我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时冲动。我就是真的觉得挺可笑的。而且,为了个破图纸,就杀人,还虐杀,我也没办法理解。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糟糕透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现代社会。从来没有过。
而杨元鼎的这个心情,张司九很能理解。她笑了笑,拉着杨元鼎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又让陈斗去问问药熬好没,这才轻声开口:“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不完全是社会体制的原因,更根源的,还是人心。不管什么时代,总有人为了权利和金钱鬼迷心窍,不顾一切。也有人为了坚守正义,坚守内心,而付出一生。”
“看似就是个图纸,可是你想想,如果不是你这么大方直接公开耕地机和播种机,更没有贡献给朝廷,而是贩卖,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陷入沉思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傻孩子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他完全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大孩子而已。
杨元鼎茫然摇头:“不会怎么样吧。这种东西,不管什么途径,最后总是要普及开来的。”
“可是会被变成圈钱的工具。最终还是没办法真正的帮助老百姓,改善耕种条件。甚至,还会有人利用这个,从朝廷那儿要一笔大大的好处。也许是升官发财,也许是特权。总之,这不仅仅是两个工具而已。”张司九自己也喝一口水,十分淡定的继续分析:“你其实很聪明,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简单,那肯定会有人盯上你。如果抢在你前头,把图纸拿走,造出东西来,然后进献上去——”张司九似笑非笑:“你还小,不适合做官,但是好多人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做官呢。不仅是做官,还能得到很多很多好处。”
甚至不只是一个人得好处,而是一群人,乃至一个家族得到好处。
这还不算什么吗?不值得人疯狂吗?
杨元鼎还是觉得不值得:“可就是图纸而已——”
“元鼎。你忘了,对你来说,这样的图纸,画出来只不过是想到了,然后画出来,再把细节弄出来就行。因为你的脑子里,这样的东西多不胜数,根本不觉得多么珍贵。可你想想,你脑子里这些东西,是多少时光的科技积累?那是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无数人苦思冥想,研究一辈子才凑出来的。”张司九点了点桌面,“就像是我,我懂的这些急救知识,是哪一个人一辈子就能研究出来的吗?这也是多少年,多少代人一点点研究琢磨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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