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不能后退，因为他无路可退。

既然夏丹砂发现了……不……即使夏丹砂发现了，他也只能继续沿着这条路前进，因为这条路是他自己定下的。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决定都要推翻的话，那就是可耻的。

沈温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可是慢慢地脑海中的声音渐渐消失，原本只是作为出神时视线落着点的夏丹砂的脸变得无比鲜明。

边缘渐渐清晰，女子的面容尖锐锋利地刺进沈温眼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生痛。

沈温眨了眨眼，然后夏丹砂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落到了眼睛里，就像眼睛里进了一粒砂子，再清晰不过的痛楚，干涩的痛，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沈温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好像丢失了什么，又好像得到了什么不想得到的，大脑开始有一种晕眩感。

最后，为了清醒，沈温开始想，夏丹砂其实还是关心他的，否则她作甚么要去找凶器呢，这和她又没有关系。

都是因为关心他，所以夏丹砂才会去找凶器，所以夏丹砂才会在公堂之上怒斥出声，所以夏丹砂才会……

现实中的夏丹砂的影像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那拿长袖半遮了脸的夏丹砂，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似喜还嗔，含情脉脉。

沈温被这记忆中的夏丹砂给迷得心神摇曳。

他恍惚间觉得，不是夏丹砂看穿了他的真实，而是他看穿了夏丹砂的特别，所以主动透露了自己的真实。

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了。

但沈温希望事情是这样的，所以他就相信了事情是这样的。

夏丹砂不屑于对那些人人知晓，可是却避讳不谈的事上心，她摧毁幻想，无情地还事实以本来面目，不给任何敏感的内心留下任何余地去幻想去期盼，她不相信一个少年的憧憬与纯洁。

沈温相信夏丹砂对“崇高”一词不屑一顾。

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愿意还好不愿意也罢……她随便得令人恼恨羞耻，可是这恼恨羞耻却只会更加激起他对她的爱慕，既恨且爱。

“周夫人。”沈温慢慢地开口，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夏丹砂眨眨眼，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怎么了？”

“小生……”沈温的眼神有些闪躲，“小生心悦于你。”

“什么？”

沈温对上夏丹砂的视线，眼睛明亮，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又或许是因为他内在的精神外化为明亮的光芒。

这眼神是如此的炽热专注，有那么一瞬间，夏丹砂差点真地以为沈温确实心悦于她。

可是她要真相信了，那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谢谢此烬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づ￣ 3￣)づ

惯例地求个作收，没人的话作者君明天再问问QAQ

另：

为小基友的现言都市甜文打个小gg：《梦醒遇见你》by远海（已开更）

网页地址：

第31章

狱友你好呀（9）

在夏丹砂的嘲笑下，沈温的回答叫夏丹砂愣了许久。

“如果你不是那么愚蠢，想从我这儿找到同情心，我想我会觉得你更有趣。”

“可是如果你被我打动，我就不喜欢你了。周夫人，我喜欢的就是冷心冷肺的你。”

“你可没有一副热心肠来暖我。”

“谁说我没有呢？周夫人，你不能因为我隐瞒了一件事，就把其他所有的事都给否认了。”

夏丹砂想，沈温热衷于自我牺牲。一开始是为了梵尚自我牺牲，现在又是为了她。

夏丹砂想起自己曾听过的一句话，自我牺牲的时候，人类比全知全能的上帝更伟大，上帝可不会牺牲自己，他最多只能牺牲一个儿子。

沈温痴迷于这种感觉。与其说他痴迷于她，倒不如说他痴迷于这种喜欢她的感觉。

因为在沈温的思想中，她是一个不值得被喜欢的人，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子，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人喜欢的，所以沈温习惯性地，近乎本能地“牺牲”自己来喜欢她。

因为对她的喜欢让沈温觉得自己是在牺牲，所以他对她就无法放手了，就像沈温对梵尚无法放手一样。

嘛……夏丹砂无声地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到地上的一团黑影上，看那形状，沈温该是蜷缩着睡着的，真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呢。

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干脆不要这东西了吗？

虽然被严重地轻视了，但意外地没有多生气。

和梵尚对她的轻视不同，夏丹砂想，沈温的轻视是不自觉的，不受控制的。他必须要说服自己她是个不值得的女子，然后才能喜欢她，否则他会感到恐惧。

不过是个可怜又可笑的孩子罢了……唔……虽然沈温已经弱冠了，不过从心智上来说的话，还是个孩子呢，再加上那张非常具有欺骗性的脸。

夏丹砂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摸黑走到沈温身边，蹲坐下，然后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沈温的外衫披到沈温身上。

睡梦中的沈温感觉到了一股温暖，非常非常轻柔的感觉。他动了动，然后抓紧了外衫的边角，暖暖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温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衣服……其实也不算多了件……本来就是他的衣服。就是……沈温揉了揉眼睛，看向斜对面靠在木头柱子上的夏丹砂。

沈温抿抿唇，眼睫微颤，心脏像被刀刃轻轻地划过，一遍又一遍。

沈温幼时曾偷偷溜到厨房，看厨娘做菜，那菜刀粗鲁地砍开还带着血丝的排骨，想想就很疼，如果那排骨有感觉的话……一定很疼。

后来沈温用裁纸刀在自己手臂上试了试，他不敢用力，一开始只是一道浅白的痕迹，在窗下，正午的阳光，手臂上是听风瓶的影子。

皮屑飞舞，与空气中的微尘混为一体。

非常细微的变化。沈温怔怔地盯着手臂上的痕迹，然后颤抖地加重了力道，刀尖下陷，皮肉下陷，轻轻一划，再划，再划……来来回回地划……

最后，沈温手臂上就多了个比草叶子割到深不了多少的伤口，连血也只是少少渗出，甚至不能凝成一滴。

那道伤口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谁也没有发现，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沈温的心上多了一道伤口。

现在，那道伤口……那条疤上多了细细密密的划痕，没有出血，甚至不太痛。与其说是痛，倒不如说是痒，痒得钻心挠肝的，叫人无法忽视。

原本的伤口就这样面无全非了，唯一鲜明的只有因为夏丹砂而产生的伤口。

沈温想，他是真地心悦夏丹砂了。

夏丹砂很美丽，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一切的根源，也是因为夏丹砂的美丽……或者说他见到了夏丹砂的美丽。

但他不是因为夏丹砂姿容姣好才喜欢夏丹砂的，叫他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的因素可以说恰恰相反。

吸引他的是夏丹砂身上完全称不上美的成分，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美。

昔者，褒姒一笑，那褒姒美吗？美。可是她的美是受人谴责的，好像是一种罪过似的。

沈温想，周幽王肯定不是因为褒姒不爱笑而喜欢她的，肯定有更深层的成分，那被烽火被历史掩埋的成分。因为周幽王喜欢褒姒，所以无论褒姒是不笑的时候更美还是笑着的时候更美，对于周幽王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他想让爱人展颜，只是因为笑容代表着快乐，他想让他的爱人快乐。

现在他喜欢夏丹砂，那么夏丹砂的坏也都是不存在的了，因为那些“坏”在他眼中都成了“好”。

非但如此，他还想要世人都知道夏丹砂的“好”。褒姒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太美了而已，美到了周幽王的心里，无论怎么样都是美的，亡国的明明是周幽王才对。

他喜欢夏丹砂，夏丹砂又有什么错呢？凭什么受到指点的人会是夏丹砂，该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