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沉浸式吃播(349)
作者:弥月织星
萧让尘警觉性惊人,即使已经烧得精神恍惚,仍能迷糊中一把握住身上的那只手,费力地睁开眼。
“……”他干燥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蹦出几个捕捉不出名堂的字符。
宋辞在适当的距离将耳朵凑近,问他:“你说什么?”
他又张了张嘴,无力轻道:“娘……”
宋辞:“?”
“母亲。”他重新合起双眼,改了规矩的称呼,气若游丝道:“我以后会听话,会守规矩,好好念书考取功名,与父共征沙场……”
“我再也不会使性子,不再……不再贪图享乐,一定为萧家争得荣光。”
“我会做个好孩子,做让祖父母,爹娘,让所有人满意的君子……”
“不要再骂我,别烧我的纸鸢和话本,好不好?”
他的眉眼从未流露出过那般神色,即便紧闭,亦能溢出无限哀伤。
男子的手,早已不再像当初般稚嫩幼小。
他紧紧抓着宋辞,力道之大,不容抗拒,却意外地透着颤抖和小心翼翼,仿若梦回十几年前的青涩无助。
“母亲……”
“你和父亲,是不是从来都不爱我。”
“母亲,我想吃糖……”
低语轻喃,字字句句,宛若滚沸的热油滴在宋辞的心上。
很痛……
这种痛并不似一整盆开水铺天盖地的泼过来,让人大开大合痛彻心扉。
而是一下,又一下,当时或许不曾发觉,平静平淡,悄无声息……当后知后觉感受到痛,被油浸过的部位早已肿胀溃烂,想叫叫不出,想喊喊不动。
无声的震耳欲聋,最为致命。
宋辞望着萧让尘,通过他稀里糊涂的几句话,回想起了他与她讲述过的曾经。
大抵所有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吧。
萧家的老爷夫人亦是如此。
他们过于严苛,总以为将孩子引上正途,出人头地,便是对他最称职的爱。其余任何嬉皮笑脸,和缓轻松,都是对他的宠溺纵容。
他们要求他万般皆通,无所不能,还教他成大事者不喜形于色。
身为世家大族未来的掌权人,更是为帝王分忧辅国的重臣……他必须活得毫无破绽,没有喜好,琢磨不透性格,杜绝任何软肋和弱点。
萧家一对父母鲜少对他和颜悦色,彼此碰了面,多半都是端正刻板,不苟言笑。
他自然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偏爱,没有向父母撒过娇卖过蠢,小半生都在追寻一句认同。
而记忆中心心念念的那颗糖……
在贪玩挨打后,戒了几年,最终在高热的那一夜,得偿所愿吃进了嘴里,还是他母亲亲手喂给他的。
可惜,不甜。
他那颗死寂已久的心,再也尝不出任何悲喜甘苦。
宋辞咬了咬下唇,眼眶微酸。
她很心疼他……心疼现在的他,更心疼当年那个幼小的他。
从萧让尘掌中抽出手,宋辞到桌上拿了颗退烧药,端上温水,重新回到他身边。
“来,张嘴。”
萧让尘昏沉当中,竟真听话地张嘴。那样子就像是个乖巧的宝宝,与平时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把药片喂进去,刚想跟他说:有些苦,忍一忍。
没等开口,突然想起他尝不出味道,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吃完药后,宋辞在心中祈祷着他赶紧退烧,早日好起来,边顺势坐上床榻,蜷缩在他身旁。
她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避讳,头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感受着散发滚烫的温度,听着快速有力的心跳……担心混合着难过,让她忽然很想落泪。
他地位崇高,说一不二。
但那又怎样?
所有的获得都有失去作为代价,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可怜。
他太苦了。
想到这,宋辞调出系统,精挑细选了半天,用下饭币兑换出一颗她认为最好吃的糖果。
虚攥起拳,再次打开之际,手中出现一颗粉色半透明,内部含着柔软花瓣夹心的椭圆。
她抬头看萧让尘,将糖果喂给他:“吃吧,吃了糖,药就不苦了。”
当然,她知道,这不是她亲手制作的,他不会尝出任何味道。
所以回应给她的唯有一颗麻木冷漠的心,以及那张凝重绷紧的脸……
他正做着什么样的梦?
梦里,是否依旧得不到家人的认可?是否孤独前行?
宋辞轻叹一口气,抬起手,抚上她的面颊。
她语气带着由衷的欣赏,雀跃轻快道:“萧承钧最厉害了!又高又帅,人又聪明!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上到排兵布阵,下到搭砖砌瓦,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无所不能……”
她丝毫不吝啬给他的夸赞:“如果能再早些遇见你,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自己的优秀,让你不在彷徨中长大。”
“过去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也是时候该苦尽甘来了……”
语毕,她看到他皱紧的眉头渐渐松缓,像是顺毛的大猫般,受用且愉悦。
宋辞不禁笑出声:“真像个小孩子。”
没过多一会儿,退烧药起效了,他的面色恢复如常,神情不再痛苦,呼吸也变得安稳绵长……
她就那么静静照看着他,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而在她不知道的细枝末节里,萧让尘于天快亮时恢复神智,苏醒过来。
睁开眼,一团人影蜷在他怀里,像只瑟瑟发抖的虾子。
他扯来被子为她轻轻盖上,嘴角含笑,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蛋……
伸至一半,停在中途,想了想自己疫病尚未痊愈,重新缩了回去,只在心中,吻她万千。
萧让尘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好像梦到了萧夫人,又好像不是。
他的母亲远没有那么爱他。
而那女子却是那样的温柔,如水般包围他,接纳欣赏他,浸润他,让他重新富有生机……
是她吗?
萧让尘不确定。
忽然,他皱眉,用舌尖舔了舔脸颊内侧。
皱皱的,有点甜,还散发一股似有若无的花果香气。
-
那天退烧后,没出五日,萧让尘的病情便大有好转。
亏他常年习武,身子康健,也是托了她无所顾忌给他用药的福。
二皇子的诡计再次落空。
两人闲聊时提及此事,萧让尘并没有动怒。或许是在生死间看透了大是大非,不想明面上继续针尖麦芒的做对。
他只平静地说了句:“恶人自有天收,天若不收,那就让他沉沦于自己犯下的罪孽当中,彼此慢慢消磨。”
这话说了没多久,宋辞便听闻疫病在皇子府肆意蔓延。
不知萧让尘在事件里充当着什么角色,他没讲,她也没问。
但依她所想,即便真的是萧让尘所为,那也不算恶毒,无非是二皇子自作自受罢了!
这场灾祸拜他的野心所赐,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遭受了一番磨难,偏他高高挂起,置身事外。
现如今,也该轮到他尝尝滋味了!
小寒前夕,京城终于落下初雪。
软如细屑般的雪丝随风飘荡,还没沾上地面就融化了。
二皇子府一团忙乱,听说里面的主子病入膏肓,咳嗽高热,最后甚至发展到咳血的地步,久久昏迷不醒。
他病倒了,西丘却一片大好光景。
京中的病患再无增加,病迁所及各个别所收容的病人也在陆续减少。至于死亡病患更是许久才出现那么零星的一个两个,且全部都是年老体弱者。
宋辞很高兴,通过字报的形式张贴在城中各处,为大家鼓舞信心。
收尾之际,各行各业重新恢复营生。但许多人在疫病中遭难,原本还算过得去的日子,经这么一折腾,家徒四壁,只剩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