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沉浸式吃播(113)
作者:弥月织星
但躯壳上的折磨还算能忍,最让人感到煎熬的, 是精神上的得而复失,一蹶不振。
药汤就那么永无休止的灌下去, 尝不出气味,只觉得嘴巴里僵麻皱涩。
三餐除了进用粥米,偶有清淡温补的汤羹可食, 皆是膳房费尽心机熬制而成。然他左一勺右一勺下去, 勉强果腹, 半点滋味全无……
他这才发现, 原来在她离开之后, 身边不仅仅只是少了道倩影,被她一并带走的, 还有他生命中好不容易找回的绚烂色彩。
时光仿佛又倒转回年幼时,忽染上怪病的那几个夜晚。
同样的高热麻木, 同样的彷徨迷惘,面对未知的恐惧,还有,失去五感后变得索然无味的人生。
现今距离当初,十余年过去,萧让尘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十足坦然。
殊不知,失去与得而复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初次割舍,也远没有再次剥离痛彻心扉。
尤其……在黑崖山事件发生以后,两人的相处前后皆遇到了阻碍。
将真相告诉她?
怕她对他杀了人心存芥蒂。
瞒着她?
因防止她撞破而赶她出门,彻底败坏了在她心中的印象……
此时此刻,两人再度相遇,近到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
他曾经无数次心怀侥幸,试图将真相告知于她,两人重修旧好……连同样的梦都做过了四五回。
可当她聪明的猜出一切,问他:是你,对吗?
萧让尘却又摆出一副该死的清醒理智,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不过这对宋辞来讲根本不重要。
重重真相摆在眼前,向他求证他又没否认。
她不犯轴,更不会桩桩件件都非得求个板上钉钉。
宋辞放开他的手,自顾自理清头绪,不容置喙道。
“首先,在我出事的当天,你也到访过我家,与我先后脚进门,这一点有婆婆作证,时间对的上。”
“而后,你喜穿深色衣着,当日救我的男子也是一身玄色衣袍,身高身型也很接近。这是我亲眼所见!”
她边说边背着手,少年老成的样子在他前面踱步,说到此处,停住了脚步:“最重要的是……当晚他舍命为我断后,背部受到了山匪的袭击,刚巧你身上的同样位置也有伤口!”
“除此之外,载我逃出来的荼雪刚巧在别苑,而且你还认识顾大哥!”说至此处,她愈发肯定,那副架势毋庸置疑。
萧让尘正疑惑她为什么知道它叫荼雪,又从哪里得知荼雪在别苑?但他还没傻到明着去问。
这时,宋辞忽然眉头一锁,把背着的手叉在腰间,转过头问他:“我可不可以问一问,你平时惯用什么熏香?”
“我……”萧让尘短暂顿了一下,随即干脆答道:“不用熏香。”
宋辞俏丽的黛眉拧的更深:“胡说八道!”
她三两步凑到他身前,小小一只俯过上半身,微微踮起脚,将鼻息停留在他颈间与胸前,深深一吸。
挑眸,嗔瞪他一眼,冷哼着赌气咬出两个字:“沉香!”
“不过,这并不是当晚那种特殊的香气。”
萧让尘因她猝不及防的凑近,不由向后闪躲半分,只是幅度很细微,眼前小丫头的香气混合清透的酒味仍旧清晰的扑入他的鼻腔。
他的心跟随她掩鬓而摇晃着,愈发神不守舍,心猿意马。
见他那样整日正容抗色,不苟言笑的人,没来由变得老实且紧张,一对狐狸眸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屏住呼吸……宋辞觉得很有趣,突然很想调戏他一番。
“咳……嗯!”她轻轻嗓子,在心中已有答案的情况下,故意找茬问道:“既然你说自己与那件事无关,又怎么解释身上的伤呢?”
萧让尘虽不脸红心跳,但如此愚蠢的借口,说出来多少会有些心虚:“不是告诉过你,不小心跌了一跤,摔的。”
“哦呦哦呦!真是厉害”宋辞热烈鼓掌,语句中有一种乍一听真诚,实则阴阳怪气的情绪:“人家摔倒都是伤到头脸,再者伤到手臂……你到底是怎么跌倒的?居然能伤到后背?还真是动作高难,技巧高超呢!”
萧让尘低睨:“你是在挖苦我吗?”
“不敢不敢,我这纯属敬佩。”她语锋一转,又开始找下一个茬:“那高热……总该不会是跌倒摔的吧?”
这么乏味的对话,萧让尘其实一点都不想参与,甚至换成别人压根不屑于解释。
反正处于他这么个立场,被别人抓住尾巴前后围堵,不能发火,笑也笑不出来,半点都不觉得有趣!
但换做是她……饶有兴致的捉弄他,然后露出得逞的笑容。
萧让尘在某一刹那莫名被同化,要幼稚便一起幼稚,于是故意装出心虚的样子,短促答了声:“风寒罢了。”然后避开她的视线,瞥向旁处。
看她从忍俊不禁,到笑容大盛,映上醉酒绯红的两颊下方,印出两个俏皮的梨涡。
雪夜,边境小食肆的后院。黑灰色地面被皑皑积雪掩盖,墙壁偶有凹凸不平,存下断断续续的白线,与露出的砖块形成反差对比。
这夜无月,天幕黑漆漆望不到尽头,像是幽幽深渊,将人一点又一点往里吸。
萧让尘满眼尽是她的狡黠,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悄不可察地漾起一个笑容。
“行了,放过你了。”宋辞笑够了,也懂得拿捏尺度,迈开步子到院内一处矮台前。
这道矮台原是用来摆放磨盘的,在宋辞接手后没有拆掉,而是请人抹得更平整些,准备拿来晾晒干货,或是夏日时避开灶台火热,到院子里来切菜。
她扑干净上面的积雪,伸手摸了摸。因冬季苦寒,雪没有融化,所以石板没有浸湿。
宋辞坐到上面,招呼着他:“过来啊。”
“你不回去,没关系吗?”萧让尘缓步来到她身前。
她摇摇头:“大家都喝醉了,睡得很熟,没空理我。”
“今日来的那位,是你的……母亲?”他之前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她在家中的境遇并不好,所以问得略显小心翼翼。
他与沈之宜之间没见过面,她也没为他们介绍。
但对于萧让尘知晓沈之宜的身份,宋辞并不意外。毕竟在沈之宜登门时,她惊喜的低唤了一声,凡是没走神,留了心的,应该都能听到。
“嗯,我娘和我的两个妹妹。”
提到妹妹,他只对其中一个总找她茬的妹妹记忆犹新。想起这个妹妹,便又想起她还有个不着四六的哥哥,不由感叹道:“你家……还真是姊妹众多。”
说完半晌,似乎觉得这句话若理解扭曲,带着几分歧义,于是又补充道:“我家只有我和长姐。”
言外之意,只是不理解亲人众多的感受。无论争斗还是亲密,都是他所体会不到的经历。
不过就算他不解释,宋辞也没多心,直言不讳:“不多,真正能称得上家人的,只有我娘和这两个妹妹。”
说罢,她垂下头,在萧让尘眼里,纤长的睫毛犹若黑羽,低低的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惆怅。
他深吸一口气,坐到她身旁,故作轻松的岔开话题:“与生俱来的家人是无法选择的,但所幸,你能通过你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像现在,你离开家里,自给自足,不仅开了间食肆,还收获许多欣赏赞扬你的食客……这不是很好吗?”
宋辞转过头,看向他:“可是太渺小的人,是无法与命运抗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