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野倒是有招，明的不行，他还可以走一走暗路，只是听陆元的语气，她好像还在意安钰，尽管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可裴子野心底还是止不住发酸。

“陆元，”裴子野委屈道，“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这话听得陆元一怔，心想裴子野怎么和陆锋似的，没事儿脑子里尽在臆想些什么。

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握住裴子野的双手，举到身前，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这都哪跟哪儿呀，从知道安钰做出这一切后，我和他就回不去从前了。我想去问问，只是想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至于是什么交代，陆元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想给过去画上一个句号，从此开启新的生活。

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单纯地想要彻底死心。

尽管裴子野心里有些酸楚，但他也知道陆元对安钰并无男女之情。他按下心中的酸意，想着去找安钰问个明白，陆元也好将他完全赶出心里。

之后等裴子野找到机会，带陆元去见安钰时，又过去了几天。

进到屋内，裴子野给他们腾出空间，就走到房外，门没有关，避免里面发生意外时，他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感受到裴子野的体贴，陆元心里熨帖不已。她望着裴子野离开，转身走到安钰对面坐下。

安钰如今不过才十几岁，面孔却透着成年人的神情，看着这样的安钰，陆元来之前演练了几遍的话，真到了实战，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确如长公主所言，先帝这几个儿子都不大聪明，而且除了现在的皇帝，其余几个还不自知。

唯一要好一点的是安钰，可惜他遇上了同样重生归来的陆元和裴子野，还有一个算无遗策的长公主。

他的手段不能说有多高明，但也算有效，不过陆元有些地方想不通，这也是她想要问安钰的其中一个问题，这会儿刚好想起，可以用来打破僵局。

“你为何要用前世的手段对付他们？”

安钰没有正面回答，听到陆元提起前世，他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平静，心如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

“果真是这样，我就说嘛……”他垂首苦笑一声，知道他未尽的话陆元能够明白，他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抬头如实回答陆元，“先帝都是前世那样的死法，我就想他们是否也会这样。”

前世几位皇子争斗，手段简单粗暴，不是下毒，就是暗杀，其中二皇子，也就是这一世的皇帝算是无妄之灾，就因为他占了个长，就被迫卷入进去，最后被弟弟下毒害死。

这一世有安钰搅局，皇帝再度面临前世的遭遇，只是长公主知晓后，提前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才落得贬为庶民，幽禁在府内，永世不得出去的下场。

其实这一世要是没有其他重生人，长公主也一直持隐退状态，安钰的计划没准还真就得逞了，可是没有如果。

从陆元重生到现在，每一件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最开始就已经出现了端倪。

“那前世你为何下毒害我？”陆元本以为问出这句话时，她会难以启齿，没想到这么平静就问了出来。

看着安钰躲闪的目光，陆元依旧平静地说：“就因为那些大臣在你耳边说，我可能会外戚干政，没影没谱的事儿，就让你怕了，所以我起了猜忌？”

“不全是……”安钰艰涩道，“别问了，好嘛，你不会想知道的。”

安钰张了张嘴，心底那声姐姐此刻无论如何都再也叫不出来，不管是他们之间隔着她的性命，还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什么事儿是我不会想知道的？”陆元疑惑道，“难道还有比这儿更荒唐的吗？”

“荒唐？”安钰嗤笑一声，转瞬露出疯狂的神色，像蛇一样盯着陆元，让陆元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舔了下唇瓣，直觉接下来的话她确实不想知道。

可是安钰却不再顾忌，嘴唇一张一合，如望不见底的深渊，险些把陆元的魂魄吸进去。

他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再度下地狱，也要拉着陆元一起：“姐姐，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告诉你，就是我心悦你。你的儿子心悦你呀，我的娘亲，你还觉得荒唐吗？”

陆元睁大眼睛瞪着他，反应过来后，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厉声呵斥：“安钰，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是呀，”安钰往后靠在椅背上，笑得放浪形骸，“我的确病得不轻，是害了相思你的病，很明显，已经病入膏肓，非你不能医治。”

这时候，门外的裴子野听见陆元的突然拔高的音量，过来探查情况：“怎么了，陆元，出什么事了？”

陆元深吸几口气，缓和好情绪，转头对裴子野说：“我没事，子野。你放心，要是真碰到解决不了的情况，我会叫你的。”

裴子野朝屋内扫了几眼，见安钰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嘱咐陆元几句，掉头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安钰静静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裴子野离开，才挑眉问道：“姐姐喜欢的是他那样的人吗？”

一旦开口叫出这声“姐姐”，安钰发现后面再想叫，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由于裴子野的打岔，陆元的心情平复下来，再面对安钰幼稚的挑衅，她没有之前那么愤怒。

她算是看明白了，安钰这一系列举动，其实和挑衅别无二致。她坐回刚才的座位上，淡然地问他：“你所谓的心悦，就是给人下毒？安钰，你究竟对你自己有误解，还是对喜欢有误解。”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这回换安钰激动，“前世你那么年轻就做了太后，我心悦你本就不合伦理，余生那么长，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能固守皇宫，要我如何相信我能够克制住自己。”

听到这儿，陆元天大的气都没了，就像上辈子听到那些大臣说她牝鸡司晨一样，她只觉得安钰莫名其妙，再无别的情绪。

“你简直不可理喻。”陆元打断安钰妄想反驳的意图，接着道，“安钰，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那么我无话可说。我想知道的，现在已经知道了，往后余生，我和你死生不负相见，你好自为之。”

说着，陆元起身，正要离去，安钰又说：“陆元，当初是你找上我的，凭什么你说不会再见，就从此不再见面了！”

“你说我这份感情荒唐，”安钰跟着站起来，怒视陆元的背影，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难道你收养我，你的念头一开始就是单纯的吗？”

陆元没有回头，她摇摇头，轻哧一声：“当然不是，不管当初那个孩子是谁，是男是女，我都会收养他。可是安钰，你扪心自问，如果那时候但凡来个人想要收养你，是不是我重要吗？”

她声音幽远，似天边传来，一字一句在安钰耳边炸开，也在他心底炸起惊涛骇浪：“安钰，你不能做过皇帝，就认为全天下只能你有这种想法。如果这样你还执迷不悟，那就此别过吧。”

说完，陆元没做停留，径直走出房间，和外面的裴子野汇合。

望着裴子野关切的目光，陆元心底最后的惆怅彻底散去，她冲裴子野摇摇头，表示事情都解决了。

她和裴子野并肩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依旧和谐融洽，不像她在房内和安钰交谈半天，最后却不欢而散。她抬头望向天空，连日的阴雨天气散去，太阳久违地露了个脸。

不过偶尔还是有一阵寒风拂来，预示着冬天将要来临。

前世的一个隆冬天，陆元闭上眼睛，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这一世不同了，她往后还有许多个冬季，身边也会常伴陆锋，虽然少了个安钰，但是又多了个裴子野。

“天晴了。”

陆元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心想这样的天气，以后她的生活里，必定不会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