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小满(重生)(26)
作者:方三远
见他面色露出一丝害怕,陆元赶紧解释道:“爹,您先别慌,您拿出看看就知道了,事情并没有您想得那么糟。”
随着陆锋拿出圣旨,展开一看,陆元也回忆起当时长公主府上的场景。
那个时候,长公主拿着圣旨,缓缓走向陆元,嘴角笑得甜蜜,恍若逗小孩要不要吃糖的漂亮姐姐。
陆元看见圣旨,先是一怔,随后起身准备跪下接旨。
长公主却托住她的手臂,把圣旨递给她,温柔道:“这里只有你和我,不用这么见怪。你先看看圣旨里的内容,若合你心意,再接不迟。”
头一次见到还可以因为不愿意,而选择拒绝接下圣旨。陆元有些心动,但又怕这是个陷阱,只是如今已在贼船上,现在想下去,可能并不容易。
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态,陆元谢过长公主,从她手里的圣旨,慢慢打开,仔细阅读。
抛去圣旨常备的套话,简而言之,就是给陆元一个承诺,准许她以后可以自由婚配。
这时候,长公主说出了她的要求:“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本宫与清和郡主一见如故,想收郡主为干女儿,以后长居京城,伴本宫左右。”
“当然,”长公主笑了笑,“最后一句话只是用来打发外人的,郡主不必当真。咱俩差着岁数,硬凑到一起,跟强扭的瓜似的,容易结成一对怨偶。”
陆元尴尬地吞了口唾沫,要不是刚才见长公主在一众美男面前如鱼得水,她险些怀疑她是不是对她另有企图。
怨偶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干娘干女儿的吗?
不过这道圣旨超乎陆元的意料,同时也给她提了个醒。
就算先帝不在了,并不代表新帝不会起和他一样的心思。
到时候,她可能只有假死,才能逃过此劫。
今日长公主向她表态,还拿着象征新帝意思的圣旨,这些通通在告诉陆元,只要她肯留在京城,她所担忧的事情,很可能不会发生。
如果皇家将来不认账,那不管她现在做什么选择,几乎都是无用功。
既然如此,何不赌这一把,换取往后的平静生活。而且圣旨都递到了她面前,她要是不接,上面说不好会如何猜忌他们陆家。
于是陆元跪下谢过新帝和长公主,达成了与长公主之间的交易,拿着圣旨,回到家中,在书房里,简要地跟陆锋说明过程。
陆锋也觉得这道旨意出乎他的意料,但对于他们家来说,其实还算是件好事。
往后他若一直保持对大周的忠心,没有任何造反的企图,陆元在京城就不会有事。
再加上长公主干女儿这个身份,只要她不犯傻,去触新帝和长公主的霉头,今后她在京城,足以横着走了。
只是陆锋始终想不明白,长公主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
他问陆元,却听陆元打趣道:“爹爹,我能问您一个事儿吗?”
陆锋一听她这声“爹爹”,就知道准没好事。当下收起圣旨,没好气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倒不是不想说,是这事儿和我想问您的那个事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陆元没理会他,继续说,“就是您快三十了才成亲,是不是为了等我娘?”
“长公主告诉你的?”陆锋眉毛一挑,却见陆元摇摇头,表示不是。
他刚要问陆元从何得知,陆元先开口道:“是我猜的,长公主就说了点娘亲令人敬佩的过往,我就根据这些来猜的。”
陆锋恍然大悟般颔首,但出其不意地没有生气,反而扬起笑容,似乎是陷入与亡妻甜蜜的回忆之中。
回神后,他还教导陆元道:“你以后要是成亲,可要记得擦亮眼睛。”
“什么?”陆元看着陆锋像是被擦试过,亮得有些夺目的双眼,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上头来了。
陆锋没在意她的困惑,又道:“你爹当年之所以能让你娘亲嫁给我,除了雄才伟略,最主要的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你要是喜欢上谁了,记得先让你爹过过目。”
“不过确实,我成亲晚,就是为了等你娘。”
在陆锋接下来的话中,陆元听到了一个和她猜测得差不多的经过。
当初陆锋对许静姝一见钟情,可惜佳人已嫁作人妇,陆锋按下心思,全身心投入到与外族的作战中,甚至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只是一次回京述职,突闻许静姝和离的消息,陆锋先是欣喜若狂,得知前因后果,又实在气不过,转头在人渣下朝回府途中,将其套上麻袋,拖到角落揍了一顿。
陆锋行伍出身,最知道什么地方打着痛,却不会留下痕迹。
等人渣扯开麻袋,想要看清是何人害他,陆锋早就逃之夭夭。人渣跑去报官,身上毫无痕迹,差点没被打出顺天府。
后来正如陆锋所说,他能让许静姝愿意嫁给他,的确是因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而且第二年就有了陆元,狠狠地打了人渣一巴掌。
不过陆元觉得,陆锋能让许静姝动心,或许还因为许静姝看过太多花前月下,有时候陆锋追求过程的憨直,反而更容易拨动她的心弦。
正如这会儿,陆锋说完与许静姝的相知相许,就以自身为标杆,对陆元敦敦教诲道:“你可看清楚了,要像你爹这样,能够守住自己的,才值得托付终身。”
“别随便哪个男的花言巧语,就把心交出去,记住了吗?还有,长公主给了你这个权利,你就要物尽其用。就算这辈子不嫁人,你爹留给你的东西,都足够你伴身了。”
开头听得陆元有些无语,她想不通陆锋哪来得这些误解,她是爱看点情情爱爱得话本,可不代表爱做这方面的梦。但听到陆锋后面的话,她心底涌出无限感慨。
能够对女儿说出这番话的,也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看着陆锋喋喋不休,生怕她明天一出门,就能遇见个坏男人,将自己交付出去,陆元又无奈又好笑。
只是一想到不久后,他们父女俩会再次像前世一样,相隔数百里,陆元便安静下来,聆听陆锋传授经验,时不时还点头回应,以示她有认真记下。
离别前的日子,总是弥漫着愁绪。他们都不想对方难过,努力维持着平静,不敢流露出半点伤心,但一个眼神,又总能瞧出彼此的心思。
等到离别降临当日,天空下起蒙蒙细雨,陆元看着佣人们一箱箱搬上车的行李,不禁回想上一世,她离开陆锋,远嫁京城的场景。
当时突如其来一道圣旨,他们被迫接下后,面面相觑,捧着这道圣旨,如捧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传旨的公公离去,陆锋躲到祠堂里,跪在许静姝的灵位前。
陆元随后走进来,取过桌上三根香,在蜡烛上将其点燃,跪在陆锋身旁,虔诚地拜祭。
把香火插在香炉里后,她回到陆锋面前,对他说:“爹,往后女儿不能再在您身边尽孝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锋知晓一切已成定局,他也无力回天。
听着陆元的话,心似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烧得他只能喃喃地叫着陆元的小名:“小满……”
直到离开兰都那天,陆元在陆锋面前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一如五岁那年,要在清楚陆锋安好后,她才肯放肆哭泣。
等到了京城,眼泪也流干了,陆元渐渐接受了这个命运。
前十八年,她是在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大,他们给了她父母能做到的最好的。后十八年,她长大了,要学会保护父母。
回到现在,她和陆锋的位置似乎掉了个个,前世是陆锋眼睁睁望着她远离,这一世换成她来送别陆锋。陆元不明白,为何两世,他们总是在分别。
陆锋瞧见她神情凝重,知道她心里难受,怕他回去路上,背上她这个包袱,走得不安心。陆锋摇摇头,嘴角扯过一丝苦笑,
他来到陆元身旁,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头顶。没提即将离开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道:“马上就是你的生辰,我给你留了个礼物,等生辰当天,你去我房间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