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63)
作者:山有青木
冯乐真与他对视许久,笑道:“本宫先前说过,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结果如何,沈先生又何必过早做下判断。”
沈随风垂眸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沈先生没兴趣用早膳,那本宫就不过多打扰了。”冯乐真说罢,转身离开。
沈随风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总算淡去。
……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在长公主府的车马又一次踏上前往营关的路时,阿叶得出如此结论。
虽然殿下还是笑盈盈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虽然沈随风还是散漫无聊,时不时又有些欠收拾,但气氛就是不太对劲。阿叶想了许久都没想通,索性去问一路沉默无言的陈尽安。
“你有没有发现,殿下和沈随风有点奇怪?”
如今分前后出发的两批人马已经汇合,陈尽安不必再亲自赶车,被阿叶问起时,正独自坐在一辆装了行李的马车里。
他沉默片刻,继续看书:“没发现。”
“这么明显你都没发现?”阿叶惊讶,“从我们出发到现在也有两日时间了吧,他们一句话也没跟对方说过!”
“不在一辆马车上,怎么说话?”陈尽安在不认识的字点一颗墨痕,继续往下看。
阿叶不满他的轻描淡写:“不在一辆马车上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又不是没有停下歇息的时候,你不就经常同殿下说话吗?可他们谁也不理谁,就算见了面也只是笑着点点头,一看就很有问题。”
陈尽安继续看书。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希望他们还是赶紧恢复正常吧,殿下这两日一点也不开心。”阿叶说完,又看一眼沉闷无聊的陈尽安,叹了声气离开了。
陈尽安定定看着手中的兵书,许久都没有翻页。
当日傍晚,他们又宿在了驿站里。
沈随风点了灯,坐在灯下翻看医书古著,遇到有用的内容便誊写在一张纸上,陈尽安找来时,他已经写了两三页。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沈随风问。
陈尽安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视线便落在了他漂亮的簪花小楷上。
沈随风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解释道:“我本不爱楷书,但小楷秀气整齐,可以多誊一些内容。”
陈尽安抬眸看向他:“沈先生的字写得很好。”
“这算什么好……”沈随风笑了一声,对上他过于简单真挚的目光后噎了噎,又道,“你多练练,总会写好的。”
“是。”陈尽安颔首,然后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也不离开,沈随风还等着看书,只好主动开口:“你特意来找我,不止是为了夸我的字好吧?”
“嗯。”陈尽安回神。
沈随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吧,什么事。”
“沈先生和殿下吵架了?”陈尽安几乎与他同时开口。
沈随风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顿了顿后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殿下近来不太高兴。”陈尽安语气平静。
此言一出,沈随风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眼神,可惜除了一片沉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两人静默对视许久,沈随风笑了一声:“你觉得殿下不高兴是与我有关?”
陈尽安不说话,但眼神显然如此。
“那你要如何,让我去哄殿下高兴?”沈随风眉头微挑,言语间不自觉带上两分挑衅,“陈少爷,你未免太大度了些。”
陈尽安却是一脸平静,只是在听出他的讽刺后蹙了蹙眉。
“我与殿下没有吵架,殿下若是不高兴,也并非因为我,你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沈随风靠在桌子上,颇为悠闲地看着他,“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因何而来。”
“因为殿下不高兴。”陈尽安说。
沈随风:“只是因为这个?”
陈尽安坦然与他对视。
沈随风无言许久,笑了:“长公主殿下的家教还真是好。”
陈尽安听不懂他的意思,但看得出他不打算去,于是转身就走。沈随风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已经没了看书的心思,于是在他即将踏出房门之前开口:“回来。”
陈尽安转身回来。
“让我瞧瞧你字练得如何了,这段时间可曾懈怠过。”沈随风用下颌示意他拿笔。
陈尽安:“……”
一刻钟后,沈随风看着横平竖直如稚儿书写的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还是丑。”
陈尽安转身就走。
沈随风笑了:“但比起以前,还是有些长进,在下有心指点一二,不知陈少爷可有耐心听?”
陈尽安又转了回来。
“你倒是能屈能伸。”沈随风惊讶。
陈尽安一脸平静:“请
沈先生指点。”
沈随风看着他坚韧沉静的眼眸,唇角勾起没有笑意的弧度:“指点可以,但你得先给我舞一段剑。”
陈尽安顿了顿,答应了。
翌日一早,冯乐真就听说了陈尽安给沈随风舞剑的事,她无言许久,最后憋出一句:“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这个‘他’,指的显然不是陈尽安。
“奴婢也觉得有点毛病,所以特意去问了他为何要这么做。”阿叶一脸神秘。
冯乐真来了点兴趣:“他怎么说的?”
“说是想体会一下殿下的快乐。”阿叶回答。
冯乐真:“?”
第30章
在冯乐真还在沉默时,阿叶又补了一刀:“他还说,殿下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冯乐真:“……”
想起陈尽安略有些笨拙的招式,她无比确信沈随风在嘲讽自己。
阿叶偷瞄两眼她的脸色,小心问道:“殿下,咱们一个时辰后就该出发了。”
“嗯。”冯乐真回神。
“那我们是去西江,还是直接从云北走?”阿叶又问。
冯乐真抬眸看她一眼:“不是一早就定好了去西江吗?”
“那是之前……现在您都跟沈随风闹掰了,我们又何必为了他再绕路。”阿叶小声道。
从京都去营关,路程最短的走法就是直接穿过云北,一路经过南河往东,而西江在云北的南边,一旦要从西江走,路上就得多耽搁五六日,更何况如今西江总有疫症,虽然据说只是身上起疹子的小病,但自家殿下千金之躯,哪能轻易冒险。
“要不还是走云北吧,大不了派几个人护送他去西江,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见冯乐真迟迟不语,阿叶便提议道。
冯乐真勾唇:“什么闹掰什么仁至义尽,都是没有的事,沈随风这尊金娃娃,本宫要定了。”
“您都要定了,为何还不理人?”阿叶小声问。
“那得问他了,本宫自认待他不薄,他却总说些冷心冷肺的话招惹本宫,”冯乐真想起自己好心好意邀他吃早膳,却被他冷嘲热讽的事就生气,“既然人家不要本宫讨好,那本宫不讨好了就是,反正到营关还得一两个月,总能想到别的法子让他和沈家心甘情愿归顺。”
阿叶看着她笃定的神情,觉得这事儿有点悬。
既然自家殿下不打算直接从云北走,那车队还是按照原计划朝着西江去了。
这段时间沈随风总是抱着那几本疫症古著看,越是临近西江,越是面色凝重,以至于冯乐真都计划好要多冷落他几天了,见状还是忍不住在一次原地休息时叫住他。
“你近来一直在忧愁什么?”她问。
沈随风沉默一瞬,道:“殿下如此聪慧,应该能猜得到。”
经过几天互不搭理,如今再面对面,都已经平静许多。
冯乐真闻言陷入沉思:“西江疫症的事?”
沈随风颔首:“其实几个月前西江初起疫症时,我曾去过一趟,也正是那一趟之后,我才决心去京都寻找失落的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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