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322)
作者:山有青木
“已经调养许久了,”冯乐真叹气,“喝得本宫近来是面色红润胃口大开,连前几日的月信都比从前多了不少。”
陈尽安扬唇:“可见是有用的,殿下更要多喝了。”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任务已经完成,陈尽安将她送回寝房,说了句今夜卑职在门外值守便要出去,却被冯乐真拽住了衣角。
“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她问。
陈尽安:“已经有五六成了。”
“衣裳脱了。”习惯了他报喜不报忧,冯乐真非要亲自看到才放心。
陈尽安顿了顿,老老实实开始脱衣裳。
已经深秋,虽然屋里的灯烛驱散了些许冷意,但衣裳一件一件褪去,身子暴露在空气里,他还是被激得颤了一下。
烛光下,冯乐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当看到一块块斑驳的痕迹时,不由得蹙紧了眉头:“怎么还未好全。”
“沈先生说了,卑职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烫坏了,所以要像蛇一样慢慢褪下一层,等褪完就好了。”陈尽安局促地想遮住身上那些丑陋的痕迹,可惜只有一双手,而那些痕迹全身都是。
冯乐真没有说话,伸手想去摸他还没褪皮的黑沉沉的皮肤,陈尽安却下意识后退一步。
“殿下别碰,脏。”他艰难开口。
冯乐真抬眸看他一眼,突然俯身在那些痕迹上亲了亲。
无端带起些许情潮。
陈尽安的身体倏然绷紧,小腹上的线条愈发凌厉漂亮,冯乐真无声笑笑,又很快一声叹息。
“且养着吧,总能养好的。”她说。
陈尽安答应一声,捞起衣裳快速往身上套。
冯乐真看着他穿好里衣,又要去拿别的衣裳时,她突然说了句:“我今晚心情不好,你留下陪我。”
陈尽安弯腰捡衣裳的动作一停,怔怔抬起头来。
“哦……好,卑职遵命。”他赶紧站起身,手里还捞着一件黑黢黢的外袍。
寝房的灯只亮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熄了,紧闭的门窗没有再打开的意思。阿叶在门口默默守了一会儿,总算松了口气,跑去找范公公了。
范公公都打算歇下了,突然跑过来一个小丫头敲门,他赶紧穿好衣裳去开门:“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又跑来了?”
“公公,您是怎么知道陈尽安一定能让殿下听话的?”阿叶眼睛发亮,好奇询问,“真要论起来,了解殿下和先帝那些事的傅大人、从医者角度劝说的沈先生,哪一个都比笨口拙舌的陈尽安好吧,可您为何不让我去找他们两个,偏偏要叫陈尽安过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尽安比他们更合适呗。”范公公已经困了,说了两句就要轰人。
阿叶却不肯走,坚持要他说明原因。
范公公无奈,只好仔细解释:“傅大人和沈先生也挺好的,甚至是远在云明的祁世子,又或是那个叫闻歌的,也都是不错的人,但在与先帝有关的事上,只有陈尽安能安慰到殿下。”
“为何?”阿叶不解。
范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才说:“大概是因为,傅大人有大仇要报,沈先生心怀天下百姓又更看重自由,祁世子就不必说了,爹娘为他倾尽所有,他自不能相负,就连闻歌,一个一无所有的刺客,也可以为了自己坚守的原则放弃殿下,就像当年的先帝,真心疼爱殿下,将殿下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却从未将她视作第一选择。如今殿下正伤心,你叫他们来安慰殿下,殿下只会愈发难过。”
“但陈尽安不同,他看重殿下,也只看重殿下,以殿下之喜悲为喜悲,以殿下之好恶为好恶,从不例外,从无更改,他来了,等于提醒殿下,纵然全天下的人不选她,他也会选她,”范公公说着,突然笑了一声,“若老奴猜得没错,昔日的傅大人,于殿下眼中也是这般,可惜……”
可惜一步错,便是咫尺天涯。
第138章
虽然有陈尽安陪着,但冯乐真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梦中反反复复出现先帝、遗诏、还有庆王,等到彻底清醒时,屋子里还一片漆黑。
“殿下,您怎么这会儿醒了?”黑暗中,陈尽安温声问。
冯乐真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本宫醒了。”
“卑职听出殿下的呼吸不对。”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沉默一瞬:“你一夜没睡。”
这句并非疑问,陈尽安顿了顿,也没敢撒谎:“殿下睡得不太安稳,卑职不敢睡。”
“傻子,”冯乐真叹息一声,黑暗中缓缓坐起身来,“什么时辰了?”
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陈尽安回答:“已经寅时了。”
“走吧,进宫。”冯乐真垂下眼眸淡淡开口。
京都即将入冬,昼短夜长,二人收拾好出门时,天色还是暗的。
清晨的空气里混合了露水和泥土的气息,湿湿润润的,街边已经有小贩为了抢占摊位,早早就将东西摆了出来,一侧的早点铺子虽然还没开门,但屋里已经点起了灯,远远看去有蒸汽升腾。
皇权更迭,朝臣哭诉,好戏连番登场,对寻常老百姓而言,不过是一场偶尔能窥见天家一角的热闹,只要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热闹好不好看其实并不重要。
冯乐真闭着双眸,似乎已经睡着,陈尽安看了眼她手里的布包,悄悄拿了一张摊子盖在她身上,她的眼睫轻颤,却没有看他。
马车在一路沉默中到了皇宫,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走着,转眼便到了冯稷所住的寝殿。陈尽安正要跟着她一同进去,冯乐真却抬手拦了一下:“你去偏殿睡会儿,本宫自己进去就好。”
“殿下……”
“去吧。”冯乐真看向他。
陈尽安沉默一瞬,到底是听话离开了。
冯乐真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许久没来,屋子里还算整洁干净,角落里也摆了新鲜的花卉,可见冯稷即便失了权势,也无人敢怠慢他半分。
冯乐真径直走进里间,便看到冯稷裹着被子,睡在床边的脚踏上。她看着这个比自己只小半岁,却已经生出华发的弟弟,突然想到血缘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她一向瞧不起他的蠢笨,试图在各方面与他割席,可还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现他们两人的相似之处,比如惶恐不安时,都喜欢在脚踏上睡。
冯稷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间隐约察觉到有人来了,于是挣扎着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他彻底清醒,沉着脸坐起身来:“皇姐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你横竖无事,本宫随时来,随时能见到你,提不提前说一声又如何?”冯乐真平静反问。
冯稷笑了:“皇姐果真伶牙俐齿,也不知道在面对那些朝臣时,是否也是这般能说会道。”
“宫外的事,你怎会知道?”冯乐真勾唇,“看来本宫防范再紧,也依然拦不住有人跟你通风报信啊。”
冯稷神色木然:“我是皇帝,是正统,有人拥护难道不是正常?”
“是啊,你是皇帝,是正统,所以做了再蠢的事,都有人护着,”冯乐真说着,突然笑了一声,“本宫还真是羡慕呢。”
冯稷:“皇姐大清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羡慕?”
“那你觉得,本宫是来做什么的?”冯乐真反问。
冯稷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终于下定决心杀我了?不容易啊皇姐,可算是想通了。”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错了。”
“什么?”
“本宫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让你看一样东西。”她说着,将手里的布包扔到了他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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