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291)
作者:山有青木
“行了,都散了吧。”余守吩咐,众人顿时四散去了。
“外祖平日最喜低调,如今怎么反倒张扬起来了?”冯乐真随余守一同往正厅去,一边走一边闲聊。
余守扫了她一眼:“我既然答应你只要平安归来,便会全力扶持你登上皇位,自然要说话算话。”
“外祖这几年也帮了我不少忙,即便今日不在朝堂上表态,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将来事成,一样会感念外祖恩德。”冯乐真一脸真诚。
余守却不上当,冷笑一声道:“少来唬我,跟你娘一个德行,我若真只是暗里施以援手,不肯将余家与你绑在同一条船上,只怕将来就再也没机会上你这条船了吧。”
冯乐真清了清嗓子,笑了。
“既然来了,晌午就别走了,让你婶娘给你蒸八宝饭吃。”余守看着与女儿愈发相似的外孙女,声音柔和下来。
冯乐真点头答应,乖乖扮演好一个小辈。
在余家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时才要离开,余守亲自将她送到马车前,扫了一眼周围,闲杂人等立刻识趣退下。
“外祖有话要说?”冯乐真一眼看穿。
余守眉头紧皱:“塔原进犯的事,是你做好的局?”
冯乐真笑而不语。
“就知道是你,”余守叹了声气,“你出去几年,脑子倒是活泛了,若是换了以前,这种事你决计是不会做的。”
“营关无忧,我有分寸。”冯乐真回答。
“知道你有分寸,所以我并未担心,”余守看她一眼,“但即便有塔原相帮,你也未必能安枕无忧。”
“外祖的意思是?”
“杨阅山,你知道吧?”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冯乐真点了点头:“听说他在京都?我才回来两日,还没找机会探探这个人的虚实。”
“他一来京都就深居简出,我也没见过,”余守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但听说皇上这次召他入京,不仅仅是为了震慑你,还为了时机成熟以后北上去营关。”
冯乐真眼皮一跳:“外祖说的时机成熟,不会是祁家军与塔原军两败俱伤的时候吧?”
“咱们这个皇上,野心可是大得很,不仅想拔除你的势力,还想彻底拿下营关,只是岭南离塔原太远,兵士长途跋涉反而不妙,只能让杨阅山带上一队精兵轻装简行先来京都,再在京都另集军队北上营关,如今皇上处处忍让你,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倒是信任这个杨阅山。”冯乐真若有所思。
“短短两个月就能解决他老子半年都没处理干净的烂账,还赏罚分明让百姓心服口服,如此手段任谁都会重用,”余守冷笑一声,“你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塔原军若真打了营关,他可以黄雀在后,塔原军若是不打,他也可以让军队在月城或是和宁驻扎,截断祁家军来京的路,无论如何,都能让你在京都孤立无援。”
冯乐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第126章
见冯乐真迟迟不语,余守又问一句:“可有应对之策?”
冯乐真笑了:“皇上这招进可攻退可守,我还真没什么解决之法,不过……想组起一支堪比祁家军的队伍,只怕是不太容易吧?”
“各城皆有守城军,但跟经验丰富的祁家军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余守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如此一来,能用的只有皇城禁军了,就是这禁军一走,皇宫守卫空泛,也不知道咱们的皇上命够不够硬,能不能平安无忧。”
她言语意味深长,余守沉默一瞬,知道自己不必再操心。
他这个外孙女,一别四年,年纪渐长,手段却愈发凌厉起来,早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行了,回去歇着吧,眼睛又黑又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长公主被打了,”余守故作不耐地摆摆手,“其他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睡一觉,免得头脑乏累做出什么错误的决策来。”
“是。”冯乐真答应一声。
余守不等她上马车便先一步离开,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冯乐真忍不住再次叫住他:“外祖。”
余守停下,蹙眉回头:“还有何事?”
冯乐真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问安的话。
她年幼时经常代替母亲来余家尽孝,与外祖的关系最是亲密,后来发生了庆王那事儿,二人便渐渐疏远了,如今想关心几句,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余守纵横朝堂几十年,如何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渐渐的也跟着别扭起来。
许久,冯乐真轻咳一声:“杨阅山的事如此重要,外祖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余守扫了她一眼:“你难得来家里一趟,若是提早告诉你,还有心情吃饭吗?你……日后常来,反正今日之后,也没必要避嫌了。”
“好。”冯乐真微笑。
余守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板着脸一步步走远。冯乐真目送他进了屋,这才转身上马车。
“去查这个杨阅山。”她音色淡淡。
阿叶:“是。”
冯稷这次学聪明了,知道用缓兵之计拖时间了,冯乐真也不好辜负他如此用心,愈发肆意张扬起来,短短三日时间,便弹劾了十几名官员。
但凡是在朝中为官的,鲜少有双手彻底干净的,她抓的这些基本是华家势力,大半的罪名都够死上几次,也有几个罪不至死,但夹杂在该死的人里,冯稷也不好细细与她掰扯。
长公主殿下一回京就抓了十几个贪官污吏的事,霎时传遍了整个京都,百姓人人热血沸腾,大多说她有先帝遗风,若是当年她继承皇位,如今的大乾也不至于走下坡路了。
也有唱反调的,说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到底是与礼不合,朝堂上的事有男人操心,她就应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掺和国家大事算怎么回事。
这种言论一出,当即被人反驳,反驳者以营关这几年的发展为例,问他若非殿下这个女人,营关哪里能有今日,唱反调的说不出话来,最终灰溜溜走了。
京中舆人之论如烈火烹油,冯乐真也一直没闲着,除了抓人,还要笼络中立的官员。这些人是朝中最倔、最犟的一群人,连先帝当年都时不时被他们气得头脑发昏,若是四年前亦或是更早之前,想让他们站队简直是痴心妄想,然而如今却是不同——
皇上养了一支专门给官员‘制造’意外的暗卫之事,已经足以让人心惶惶了。
这些官员,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是清流,也是最不怕死的一批人,但不怕死,不代表不介意死法。相比被不明不白暗杀,他们宁愿死在进谏的路上,暗卫的事一曝光,不少人都因此心寒,更有甚者提了辞官,只不过冯稷怕事情扩大,暂时给压了下来。
冯乐真要收拢的,就是这群人。
要排除异己,要清理门户,还要拉拢朝臣,冯乐真忙得脚不沾地,竟比初到营关时更累。
又是一个过了子时才回家的夜晚,冯乐真一身酒气,走到寝房屋檐下时突然一个转身,直接在台阶上坐下了。
“殿下,地上凉。”阿叶忙道。
冯乐真闭上眼睛,慵懒地靠在柱子上:“凉点好,本宫今晚喝了太多酒,燥得厉害。”
“所以呀,您又何必喝那么多酒。”阿叶小声嘀咕,却还是回屋给她拿了件披风。
冯乐真感觉肩上一沉,无声笑了笑却没睁开眼睛:“去休息吧,你这几日跟着本宫东跑西跑的,也累坏了吧。”
“奴婢不累,奴婢想陪着殿下。”阿叶蹲在她面前,像小狗狗一样。
冯乐真却没有睁开眼:“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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