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263)
作者:山有青木
……算了,这俩人本就是强凑到一起的,没闹出逃婚的事就够好了,至于别的还是多包容吧。奴仆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笑着说吉祥话。
“按理说王子成婚,该由贵族一路送到王上面前,再行跪拜之礼,可惜我这个三王子血统不纯,所娶正妻又是大乾人,将来所生孩子血统比我还不纯,所以没什么贵族肯来相送了,反倒是奴仆站了一堆,倒是为难你了。”绯战嘲讽。
冯乐真神色淡淡:“就知道跟着你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可惜了,你只能跟着我。”绯战回了一句。
这俩人的对话听得旁人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会突然打起来……不过真要是动手,这个大乾女子只怕是打不过三王子的。奴仆们看看高大挺拔的绯战,再看看只有他一半宽的冯乐真,心里为这个三王子妃默哀。
两人一路走到居福宫,塔原王和一众妃嫔王子皆已经等在那里,四周围着的还有塔原有头有脸的贵族们。
众人看到二人到来,大多数都面带笑意,唯有一两个存不住事的,眼底闪过浓重的蔑视。他们倒不是看不起大乾人,毕竟大乾国富兵强,不知比他们富裕多少倍,他们只是看不起杂种罢了。
直到今日,他们仍觉得当今塔原王最大的败笔,就是让大乾女人生下他的孩子,让尊贵的塔原王族血脉受到了污染。
绯战垂着眼眸,仿佛没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深意,走上前后对着塔原王一拜,冯乐真站在旁边,继续当烈女——
她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只要能活下去,苦也吃得,辱也受得,纡尊降贵拜一拜塔原王也没什么,但她如今既然是‘被迫’嫁人,就算不拜也说得过去。
既然说得过去,那还拜什么拜?
果然,塔原王也没有在意,只是说了几句成婚之后要相互敬重相互扶持的废话,便让他们继续往下拜了,接下来是大妃、二妃、三妃……塔原王的妃子可真多啊,冯乐真木着脸想。
拜到骆盈时,骆盈擦了擦眼角的泪,殷切叮嘱:“小两口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切莫再吵架了。”
“知道了,阿母。”绯战笑着答应。
但人人都知道他的笑是假的,毕竟他是有名的大孝子,只要能让自家阿母高兴,娶个女人又算什么。
“阿陶你……”骆盈对上冯乐真的视线,莫名瑟缩一下,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姑娘一直是有点怵,难道是因为自家儿子对不起人家,她也跟着心里有愧?骆盈顾不上多想,便泪眼涟涟道,“阿陶你也要好好的,若是绯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撑腰。”
“好。”冯乐真总算给了一个字的面子,不像刚才被大妃二妃训诫时,一个字都懒得说。
骆盈小小地抽了一口气,顿时心满意足了。
拜过二十多个妃子,又得拜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然后给比自己小的妹妹发糖,一套流程走下来便到了晌午,绯战冷着脸,牵着冯乐真往祭坛上走。
“拜谁?”冯乐真问。
绯战:“天和地,塔原崇尚自然,认为是天地赐予我们强健的体魄,以及聪慧的头脑,只有拜过天地,才算真正礼成。”
说罢,他面露嘲讽,“也就是这所谓的自然之道,让他们笃信塔原是独一无二的国家,体内有如山川河流一般的血脉,若是掺杂了塔原之外的血液,便会变得如枯木一般,再不配做塔原的儿女。”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祭坛顶端。
祭坛有上百台阶,上去之后只有一张圆桌大小,只摆了两个蒲垫和一张小桌案,桌案上放着香烛供果和半碗清酒,碗边则是一把小小的匕首。这空间实在是小,周围连个栏杆都没有,两个人往上一站,随时有掉下去的风险,而下方则是一堆又一堆观礼的人。
“如此说来,这个天地与你是仇敌。”冯乐真续上刚才的话题。
绯战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可不是。”
“登上王座后,记得将这些祭坛都砸了,”冯乐真冷笑一声,“太难爬了。”
绯战一顿,抬眸便看到她鬓角边的细汗,一时间有些想笑。
塔原在营关之北,就算是夏天也不算热,她却出了这么多的汗,也难怪会对这些祭坛恨之入骨。
“赶紧行礼,本宫要回去歇着了。”冯乐真自从来了营关,熬夜是常有的事,早起却是鲜少,今日天不亮就起来了,一直折腾到现在,她实在是烦躁。
绯战却一动不动。
冯乐真蹙了蹙眉,一抬头就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你说,”他轻声道,“我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布你的身份,再亲自将你推下祭坛,这些人是惊诧还是高兴?父王在发现我的本事深不可测时,是否还会如此轻易放弃我?又或者,他会不会多少思考一下,才能和血统究竟哪个对塔原更重要。”
冯乐真沉默片刻……啪!
清脆的一巴掌,从祭坛上方干脆利落地传来,观礼的人见二人迟迟不动,正好奇张望时,就看到那个大乾女子这样给了三王子一巴掌。
祭坛下响起倒抽气的声响,匆匆赶来凑热闹的八字胡大王子,也跟着睁大了眼睛:“这个女人……真野啊!”
祭坛下人声鼎沸,祭坛上却是安静,绯战捱了一巴掌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委屈:“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吗?”
“少发疯,赶紧完事回去睡一会儿。”早上没睡够的长公主殿下很是心烦。
第112章
祭坛下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着看他们的三王子何时会将那个大乾女人给扔下来——
这么高的祭坛,一旦被丢下来,可就活不成了。
“去叫父王来,这边有好戏可看。”绯晒眯起眼睛,使唤身边的奴仆。
奴仆答应一声刚要走,祭坛上的绯战便行动了,只是并非要施暴,而是拿起了桌案上的匕首,对着手划了一刀。
“等等。”绯晒又皱眉将奴仆叫住。
听到祭坛下传来的小小惊呼,绯战笑了一声,随意将血往碗里淋了些,再看向冯乐真时眉眼透着邪气:“殿下,该你了。”
冯乐真视线落在他手掌的伤口上,此刻他掌心向上,已经聚起一湾血色湖泊。歃血为盟,划个小口挤一两滴血做个样子就成了,他对自己下手也是够狠的,竟然割出这么大一个口子。
“疯子。”冯乐真轻启红唇。
绯战笑意更深,匕首一转将手柄递了过去,冯乐真垂着眼眸接过,正欲划破手指,绯战便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膊,往前半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殿下金贵,还是别割了。”说着话,他另一只手就要去拿她的匕首。
冯乐真随意躲开,看着被他攥红的衣袖,眉眼间流露出些许不悦:“你就不能用那只手抓我?”
非要用受伤的手抓,弄了她一袖子血,脏死了。
绯战笑了一声:“这不是情急嘛。”
冯乐真轻嗤,将匕首奉上,绯战当即去接,只是手还没碰触到手柄,冯乐真掌心一个翻转,他堪堪避过,下一瞬她便将自己的手指划破了。
“想骗过别人,得先骗过自己,”冯乐真抬眸,红唇比血还鲜艳,“礼成。”
血滴入已经泛着红的碗里,迅速消失于无形。
绯战眼神瞬间深了。
“礼成!”
高亢的声音响起,祭坛下的奴仆配合地爆发欢呼,绯晒掏了掏耳朵,百无聊赖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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