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142)
作者:山有青木
祁景仁表情越来越难看,终于在听到男丁之后转身就走,祁镇气结要追,又被众人劝了下来。
阿叶看得一愣一愣的,正一脸茫然时,就听到冯乐真说了句:“走吧。”
她立刻回神,和陈尽安一起跟着她往外走。
酒席还在继续,祁镇没说走,其他人都不敢走,是以只有他们三人很快远离热闹。
走到僻静处时,阿叶缓缓开口:“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祁镇方才话语间已经表明,会让祁景仁的儿子继承家业,为何祁景仁还是愤怒离场?”冯乐真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阿叶明知她看不见,却还是点了点头:“祁家军意味着什么,祁景仁应该比奴婢更清楚,而且她一直在军中行走,想来也是对兵权有欲望的,奴婢实在不懂,为什么祁镇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交给她的儿子,她却还是不高兴。”
难道她是特别有骨气,想靠自己征服祁家军?还是说营关民风已经开放到男女皆可继承家业的地步,所以她根本不在乎祁镇的示好,只生气他当着这么多人提自己的婚事?
“因为祁镇选定的继承人是她的儿子,而非她本人。”冯乐真淡淡开口。
阿叶顿了顿:“有何不同?不都要到她手上吗?”
“区别大了。”冯乐真笑了一声,正欲说些什么,一抬头便看到祁景仁在前方校场里杀气腾腾地练剑。
“……殿下,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阿叶劝完,就看到冯乐真往那边去了,她无言一瞬,只好同陈尽安一起停下。
冯乐真独自一人往校场走,正沉浸在剑招里的祁景仁隐约听到动静,一个反身将剑刺来。
冯乐真回过神时,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肩膀上。
“祁参将,刀剑无眼,小心点。”冯乐真一脸无辜。幸好阿叶和尽安没跟来,否则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祁景仁喘着气,死死盯着她,眼睛里还充斥着烦躁的怒气。
冯乐真见她不动,便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本以为剑会就此落下,谁知竟然跟了过来。
她:“?”
“你对我哥做了什么?”祁景仁语气森森,装也不装了。
冯乐真:“……本宫能对他做什么。”
“你少糊弄我,他今日那副模样,分明是跟你有了什么,”祁景仁眯起眼眸,“他平日闭门不出,只能是你刻意接近,说,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冯乐真无言许久,突然笑了:“男人和女人,还能做什么?”
祁景仁在军中已久,听过不知多少荤段子,此刻闻言顿时一愣,语气愈发激烈:“不可能!”
冯乐真失笑:“为什么不可能?”
祁景仁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冯乐真:“……”你这个时候不吱声,本宫很容易误会祁景清不行啊。
第59章
冯乐真也不愿把小神仙往那方面想,可一想到祁镇将他当成眼珠子一般疼,却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把祁家军留给祁景仁的儿子……她不得不多想啊!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太长,祁景仁也意识到不妥,收剑后硬生生将话题拦腰结束:“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但希望你以后离我哥远点,否则任一祁家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祁参将有功夫担心你哥,不如多想想你的婚事吧,民间有句俗语怎么说,成婚生子就是女人改命的最好法子,至于改的好不好,全看你如何选了。”冯乐真浅笑。
一听她说这个,祁景仁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卑职的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也是,有镇边侯在,哪轮得到本宫担心呢,”冯乐真笑了一声,“本宫在这儿先恭喜祁参将,成婚之后一旦生了儿子,整个祁家就都是你的了。”
说罢,她停顿一瞬,“不对,是你儿子的,但也差不多,在你儿子长成之前,你至少有十几二十年可以把持祁家军,恭喜啊祁参将。”
“殿下特意寻来,便是为了说这些话刺激卑职?”祁景仁眼神冰冷。
冯乐真摊手:“本来是想安慰祁参将的,但还没等站稳就被剑指着了,本宫哪还有心情安慰。”
“多谢殿下好意,卑职不需要安慰。”祁景仁转身就走。
与冯乐真擦肩时,冯乐真突然开口:“明明比任何人都努力,如今得来的每一分尊重,都是自己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镇边侯却能用几句话,轻易将你所有荣耀抹杀,好似你这些年做的一切,都不如赶紧给祁家生个继承人……”
“继承人,”冯乐真重复一遍这三个字,笑了,“明明你自己就是遨击长空的鹰,山中游猎的虎,是祁家军继承人最好的人选,却偏偏因为不是男子,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给祁家生个男丁……若非祁景清身子骨不好,只怕连这点意义都不属于你,祁参将,祁小姐,你当真不需要安慰?”
早在她说第一句的时候,祁景仁就停下了脚步,等她把这些话说完,自己心里那点烦躁与愤怒却好像突然消失了。
祁景仁抬眸看向她,第一次仔细瞧她的眉眼,冯乐真唇角含笑,任由她打量。
十余年没见,其实大家变化都挺大,两人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变得比从前沉稳了,所以即便还是看对方不顺眼,却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斗嘴打架,一路闹到先皇面前。
“殿下说的是自己吧,”祁景仁静了许久后,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我虽远在营关,却也听说过不少事,当年先皇病重,余相不就是这样想的?先扶庆王上位,等过两年殿下成婚生子,再以庆王血统不正为由扶殿下的儿子上位。”
冯乐真惊讶:“你连这事儿都知道?看来镇边侯的手伸得比本宫想的要长啊。”
祁景仁眼眸微动,又要离开。
“但本宫与祁参将还是不同,因为本宫直接把庆王杀了,绝了所有人略过本宫把皇位往下传的念头,”冯乐真微笑,“虽然因此失了天下,但好歹本宫还是本宫,而非所谓继承人出生前的容器,祁参将也下得了手吗?那该杀父亲还是兄长……”
话音未落,祁景仁的剑再次架在了她的肩上。
阿叶正百无聊赖,一回头看到这一幕,指间暗器想也不想地射了过去。祁景仁一时不察被打中手腕,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下一瞬手里的剑便掉了在地上。
血顺着手腕往下低落,阿叶和陈尽安转瞬出现在冯乐真身前,冷着脸与她僵持。
冯乐真一脸平静地示意二人退下,看向祁景仁的眸色里仍带着笑意:“镇边侯也好祁景清也罢,于祁参将而言都是血亲不说,这些年既肯支持你习武进军营,又未曾要求你生下男丁过继给祁景清,便说明他们对你从未苛待,甚至好过大部分父兄,祁参将肯定狠不下心,否则方才也不会如此担心本宫会利用祁景清。”
“杀不得肯定是杀不得的,就算杀得又如何,这世道,难道还允许一个女人做手握兵权的王侯?只怕你这一刻杀了镇边侯夺权,下一刻便会有无数人以牝鸡司晨为由,将你的兵权夺回去,天下人也会嘲笑你一个女人不自量力,竟妄想在男人当权的大乾争上一争。”
她噙着笑,一步步朝祁景仁走去,丝毫不畏惧对方手里的剑,阿叶下意识要跟上,却被陈尽安及时拦住。
冯乐真在距离祁景仁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下,直视她的眼睛问:“祁参将,你猜真到了那一刻,又有几人会为你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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