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忘了，你也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小锦鲤吃下了馍馍，望着她。

“……这次应该是真的最后一面了吧？”女人笑起来，“见了这么多面，一直叫你鱼鱼也不行，我想给你取个名字。”

小锦鲤顿时支棱了起来。

他再度左右乱游，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女人于是说：“你愿意？”

当然！

“名字是很重要的象征，我也不知道贸然给你取名会不会不太好……”

女人说：“但是你这么高兴，那我就想一想，给你取一个吧，反正也只有我会这么叫你。”

说着，她开始盯着小锦鲤看，似乎在想起什么名字合适。

小锦鲤期待地看着她，而后游到了一侧的水草里和黑鱼贴贴。

黑鱼游的位置比较靠下，再加上有水草做掩饰，女人从不知道小锦鲤身边还跟着另一条鱼。

她注视着小锦鲤，喃喃自语，“……你是锦鲤，不如姓锦？这个姓氏是存在的，名的话……”

小锦鲤身上只有两种颜色，一白一红。

“锦红？”女人说，“锦白？”

小锦鲤分不出好坏。

他继续看着女人，女人良心不安，于是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也不会说话……这个名字不能要，我再想想。”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想和他正面讲一讲，聊聊天。

可是这个愿望注定实现不了。

小锦鲤只是一条鱼而已，不会说话。

起什么名字好呢？

女人便如此静坐半刻，突然道：“我想到了。”

什么什么？

小锦鲤期待地摇起尾巴。

“姓锦，单名一个声。”女人说，“希望你能发出声音，和我讲话……这个名字应该还好吧？我看不出你喜不喜欢。”

小锦鲤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但是看她很满意的样子，那名字应该不错？小锦鲤于是游到了她面前，女人低头看着，“是喜欢？”

“好吧，希望你真的可以说话，锦鲤小神仙。”

这一待就是大半天。

直到天都黑了，女人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她浑身的老骨头都坐得有些发疼。

月光下，女人头上的银丝越发明显，她疲惫地任由侍从扶着自己的手，回头看着一只呆在水里的鱼鱼，恍惚中生出一种自己还没老，还在那个村庄里洗衣服和小锦鲤聊天的错觉。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女人背影拉长，渐渐离开了这里。

-

小锦鲤找到黑鱼。

他说：“你好，黑鱼。”

黑鱼：“？”

“我叫锦声，你好。”小锦鲤围绕着黑鱼转圈圈，“你叫什么？”

黑鱼：“……我叫黑鱼。”

“那叫你小黑吧。”小锦鲤说，“我的名字好听些。”

黑鱼：“嗯，我也觉得。”

两只鱼鱼离开了这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小锦鲤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了。

后来京中处处都挂上白布，好像是什么特别庄严庄重的日子，小锦鲤看不明白，跟随着街上一群穿白的人一路游，人们上了山，而小锦鲤和黑鱼上不去，这里的溪水断流了。

“上不去。”

小锦鲤只好遗憾放弃，“人类好多文明啊，不知道他们上山做什么。”

黑鱼也不清楚。

但这终归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处可见的白这才消失，京中又恢复成以往热闹的样子了。

小锦鲤跟着黑鱼走南闯北，世界在他们眼中一点一点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时候两只鱼鱼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光景全都变了，房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田野。

要不是这里有小锦鲤留下的记号，小锦鲤或许要以为是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里变化好大。”小锦鲤惊讶。

没记错的话，这里以前是京城。

可是为什么现在房屋全都没有了呢？

人又迁移到了哪里？

黑鱼游了游，“这里……好冷清。”

“好吓鱼。”小锦鲤说。

两只鱼对视了一眼，离开了略有些阴冷的环境。

后来就连河流都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河里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血水，没了法子，小锦鲤总是只能往很深很深的地方游，这样才不会沾到那些血水。

一日他和黑鱼出现在浅水区域，放眼望去，河里和地面全是躺倒的人类。

世界好像又发生了变化。

小锦鲤已经彻底分不清自己和黑鱼一起游了多久了。

他不敢靠近那里，还挡在黑鱼面前，“那里有人。”

三个活着的人，在搜刮死掉的人身上的东西，两只鱼潜在水里，看见他们将人扔进了溪水中，扑通一声沉闷的响动，血水一点一点顺着河流游过来。

小锦鲤忙不迭戴着黑鱼游走了。

有时候天空还会出现红轰隆隆的声音，尤其是人类多的地方，这种轰隆隆的声音最明显，正因如此，小锦鲤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前往有人类的河岸，他和黑鱼一直待在野外。

后来连野外都被人类开发了。

这里建了一种小锦鲤从没见过的房子，很高很大，还很硬，他们还填河，小锦鲤有点想念当初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了，她在的时候，世界很宁静的。

两只鱼只能离开这片区域，去到了距离人近的地方。

或许时间又过去了很久。

人类生活的区域变得干净不少，没有那种轰隆隆的声音了，但是多了更多的噪音，有时候小锦鲤还看见天上有庞然大物在飞，不知道是什么鸟类，人类们整整齐齐从那东西的肚子里走了出来，又走了进去。

世界越来越神奇。

黑鱼一只跟在小锦鲤身边，小锦鲤对这个世界有诸多好奇，他便一只陪着。

小锦鲤在岸边看见一只猫。

猫的动作最快了，爪子一伸就能把鱼钩进嘴巴里。

所以小锦鲤赶紧浅入水中，看见那只猫抓到一只小小的河鱼，张开血盆大口吃掉了整只河鱼。

周围有人类，还想帮着小猫抓鱼。

小锦鲤成了他们的目标。

几人下河伸手捞鱼，小锦鲤赶紧往水里潜，他很怕黑鱼被抓了，于是游在黑鱼身后，谁料黑鱼一声不吭也溜到了他身后，两只鱼往深处游，很快人类们便发出懊恼的声音。

“鱼呢？”

“这种水域也有那么大的黑鱼？”

“有锦鲤鱼才奇怪吧，好像就那一只显眼的，其余的全是小灰鱼。”

水里全是污浊的泥巴，小锦鲤和黑鱼隐藏在其中，他们找也找不见，抓也抓不着，只好遗憾上岸，猫咪鄙视地看了人类一眼，这都抓不着？

人类离开后，猫咪蹲在岸边。

小锦鲤带着黑鱼重新出现。

猫咪好奇地看着这两只鱼，舔了舔爪子，小锦鲤说：“它是不是想吃我们？”

“不知道。”黑鱼贴在小锦鲤身边，用长长的须碰碰了碰他，“走吧。”

“喵呜。”

猫咪叫了一下。

小锦鲤跟在黑鱼身边，回头看了猫咪一眼。

越靠近人类的地方，河里的水质越有些坏。

小锦鲤有一次生病了。

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之为生病。

总之他很不舒服，游都游不动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王家村被那个大汉扔进水里的时候。

小锦鲤虚弱地靠在石头上，“小黑，我是不是要像人类一样死掉了。”

黑鱼有点急，虽然鱼脸看不出来。

他用脑袋顶小锦鲤，“不会，你是小神仙。”

“他们说小神仙住在天上。”小锦鲤摇了摇尾巴，“我怎么还没上去。”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黑鱼说：“一定是这里水不好。”

小锦鲤艰难地拖着晕乎乎的身体跟着黑鱼，两人来到野外。

果不其然，小锦鲤一下就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