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被小锦鲤猛地推开了。

容霁非被推得后退两步，不仅不见气恼，眉眼处仍带散漫的笑，他低头理了理衣襟，语气自若，“怎么了？”

“他怎会想到这方面。”锦声被他那句低语弄得耳根子红透，圆润的眼眸微睁，控诉道，“大师兄是正经人。”

“我看未必吧。”容霁非淡淡反问，“否则他怎会开口便是一句‘你一夜都与他在一道？’又怎会强调你是妖？”

“他这是将我们认作道侣了。”最后，容霁非自然而然落下一句。

他方才被锦声推得往后退时怕伤到他，于是松了手，可锦声有些凉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余温。

他渐渐迷茫，觉得容霁非说的很有道理，又想大师兄应该不至于想到此处……

见小龙崽润着眼眶不语，细长的眉眼衬得乖巧软和的模样，容霁非心中倏然有些软下，也不想欺得太紧，便带过这个问题，聊后续打算。

“方才我牵了你的手，便是对荇向松坐实道侣关系，此时荇向松怕是已经去了镇妖塔，相信不出半刻他就会发现魔灵玉珠失踪，到时我们这道侣关系倒是可以为此提供不在场证明。”

道侣关系和不在场证明有什么关系？锦声本欲询问，脑海里却倏忽想到容霁非方才那句低语。

他、他懂了。

锦声下意识揪住衣角，尾音有些轻颤，“那、那你怎会出现在镇妖塔？”

容霁非漫不经心盯着锦声看了会儿，直到把锦声看得禁不住想转移话题，他方才移开视线，神情自若道：“那你又怎会出现在镇妖塔？”

不待锦声回应，容霁非又淡淡添了句，“你是何目的我便是何目的，只是目前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

他意味深长扫过锦声的肚子，“什么东西都忘身子里吞，真不怕出事？”

他现在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锦声下意识捂住肚子，挡住他的目光。

他有心想针对容霁非惹容霁非生气，又怕容霁非气上头当场把他做了，小锦鲤闷声闷气，“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可你目前还很需要我。”

锦声小心放下手，软睫轻颤。

“既已骗过荇向松，我们这道侣关系便继续用着吧。”容霁非竟愿意出谋划策帮他躲过枢玉宗的筛查，有条不紊道，“倒时他们若盘问，你便说事发当夜我们在外门一夜春宵……你这荇向松大师兄若当真正经，便不会追问其中细节。”

锦声总觉得这个理由对自己不好。

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那他要是追问呢……”

闻言，容霁非倏忽挑起眼，嘴角噙着笑，红瞳紧盯着锦声，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那便任由你编造，我是如何碰你吻你，如何褪去你的衣衫，又是如何……”

他话语间皆是暧昧，锦声刚听几句便没忍住红着耳垂轻轻打断，他不明白怎会有人能这般正色讲这些荤话，又怕容霁非再说些更露骨的，于是垂着脑袋乖乖说他要去丹阁了。

容霁非点到为止，嗯了声，“可别像上次那样弄得一脸灰。”

锦声软软反驳，“那次是意外……”

“是意外还是常态？”容霁非挑眼，“我可不止一次听说你炸毁了炼丹炉。”

锦声鼓着脸颊不想跟他讲话了。

*

丹阁长老侧身倚在榻边看书，锦声心不在焉盯着炼丹炉，心中总想着魔灵玉珠失踪的消息怎么还没传到这里来。

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心理作用又觉得肚里的玉珠在发热，故而根本盯不住这炉丹药。

长老掀起眼皮，瞧见丹炉上空飘起了渺烟，这是丹药即将成型的征兆。

他再看看人在心不在的小妖龙，唇角微微往下一压，垂下眼扫过案桌上的摆件。

他折起宣纸，注之灵力，随后精准无误地砸到小锦鲤脑袋上。

小锦鲤呀了一声，下意识捂住脑袋回头看他，眸色润润的，明明看着是那样乖，却偏生被妖族惯成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长老面无表情，放下手中的书，“丹炉又要炸了。”

丹炉上方飘荡的渺烟渐渐变少，锦声紧张兮兮盯着，发现是长老把丹炉里的应火给弄熄了。

这炉丹药算是就此作废，锦声不解其意，扬起瓷白的小脸去看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跟前的长老。

长老垂着眼看他，小妖龙肤色雪白，眉眼干净剔透，尤其那双眼睛，漂亮得惊人。

小妖龙就这样乖乖抬起脸不说话的样子确实很讨人心软，长老移开视线，“听你大师兄说你不愿再待在丹阁？”

这话私下和荇向松说可以，当着本人的面说就是妥妥拉仇恨了。

这点小锦鲤还是懂的，他于是小幅度摇摇头，很乖道：“我没有。”

“没有最好。”长老也不知信是没信，“不论你心中如何想，既来了我丹阁，那断然没有半路离开的道理，你若是想……”

长老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骚动。

药童慌里慌张跑进来，长老眉头微皱，收拢长袖，“你急什么？”

“出事了长老！”药童焦急道，“大师兄说镇妖塔内的魔灵玉珠失踪了！”

长老微怔，“魔灵玉珠？”

“对，大师兄现在正集结弟子封锁枢玉宗，开始一一盘查昨夜不在房中的可疑人物。”药童完全没把这事往锦声身上想，故而他也没注意到，锦声听了这话有些紧张的情绪。

他坐在小板凳上，极力降低着存在感，纤瘦的身形看着更为单薄，长长软睫轻颤，唇瓣紧抿着。

长老平静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转身将书扔回案桌上，准备和荇向松一同去看看，恰在这时，他又想起什么，垂眸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格外乖巧的锦声。

“锦声。”长老忽的喊。

锦声轻颤，轻轻应了声。

长老盯着他看了两秒，方才道：“近几日枢玉宗恐怕不安全，你没事不要离开清静峰。”

锦声细声问：“丹阁也不用来了吗？”

“在这件事处理出结果前，你都不需要来。”长老看向药童，“送他回清静峰。”

药童殷勤点头，“是。”

*

枢玉宗规矩森严，尤其荇向松封锁山门后，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首先需要接受盘问的就是镇守镇妖塔的弟子。

然而两位弟子一问三不知，一问便是记不清，盘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荇向松自然也是知道的，那人若要出手，区区守门弟子怎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荇向松于是吩咐下去，谁若发现那夜有不归宿者便向上检举，检举者可获得上千灵石，消息一出所有弟子都支棱起来踊跃举报。

和容霁非有仇的外门弟子也凑了个热闹，举报到荇向松面前，然而荇向松听了他的举报却是面露古怪之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外门弟子小心翼翼道：“那夜他整夜未归，您是不知道这容霁非平时就可嚣张了，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外门之事荇向松平时不掺和。

他自然也不知此弟子口中的嚣张究竟是过分到何种地步。

为保持公平公正，荇向松尽量不叫自己心中莫名的偏见出来作祟，他让人去找容霁非，顿了两秒后又说把锦声也找来。

很快两人便来了。

他们一道在大殿外相遇，相比锦声有些紧张到失语，容霁非便散漫许多。

两人先前是商量好了对策的，所以当容霁非伸手要牵他手时，小锦鲤虽紧张，却也还是乖乖给他牵了。

这牵上了，容霁非才发现他的手有些凉。

似乎紧张时，他的手总是会这样。

容霁非垂眼，加重了手中力道，这时他方才掀起眉眼，见荇向松的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那夜你们……”荇向松声音很慢。

“怎么了？”容霁非淡然道，“不是都说了我们同在一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