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立刻放下碗筷去吃瓜。

放大的全息屏幕上，科学院的百倍高清镜头正对准很多精密且高深的实验仪器，但镜头直径足有六七米大的巨大电子望远镜前面，却站着一个人。

镜头晃动，不时出现雪花点。但镜头的摇摆让众人看清，站在那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徐溯！

那位降神cp的主要当事人也是第四代精卫的直接研发者！他比视频中显得还要冷峻淡漠，在电子显微镜的巨大镜片前，像被虫后捕捉的细小尘埃。

但他并不被高层望远镜的巨大压垮。

他平静而镇定：“精卫的拟态生命实验，是我做的。”

【！】

直播开始卡顿，不时有“滋滋滋”的声音夹杂在徐溯的自白之间。

但这并不妨碍在徐溯令人不自觉安静的气场下，每个进入直播间的人都把他的话听完，把前因后果听明：

“我和青璃，余青璃上将，是军校的同学。”

民众心里一震。他讲述的故事，和视频里不太一样，但如果要楚昭来剪，大概会是一个，和嬴裴有些相似的故事。

不同的是，故事里的降神并没能顺利地因为自己的军功晋升。

“当时前线的情况危急，青璃接受的是战时有权调动十三军和巡星的等参谋长上将军衔。”巡星和十三军，这几乎是当时星云顶尖的战力，而那时只要有人能指挥，虫族的战线就无法推进一步。

但青璃并不是足够心狠的人。

换句话来说，她并不适合做锐意进取或者殊死一搏的将领。

当当时的虫后发现她的SSS级精神力，要把她作为攻击目标，与整个东域一起付之一炬时，她没有接受副将的建议，以一支舰队作为先驱引开虫后的注意。

她将自己作为了那个诱饵。

“事情已经过去，我并不想评价她当时选择的优劣，也无意以一个无关者，没有匹配身份的局外人的身份，去指责当时谁没有参与支援或者及时上报消息。”

“我所知道的是，当时通信系统的不发达，的确导致前线一路溃败，虫族还没有抵达，基站就已瘫痪，所以当时的我痛定思痛，决定参与通讯核心的研究。”

通讯核心。楚昭查资料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知道那是精卫核心程序的驱动力之一。

【天哪。】楚昭并不知道自己弹幕的特殊身份：【那岂不是一手促成了第四代精卫的诞生。】

徐溯笑了笑，只是这笑很浅，说不清是笑还是自嘲：“没错。”

他并不能看到弹幕，也不知道此时直播已经开启了，只是在回应同事或震惊或难看的表情：“第四代精卫，正是在我的研究课题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只是当时我的履历太过平凡，资历也不足以支撑我去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所以我再接触到这个项目时，只是作为助手之一，旁观了那场实验的前期准备和中间全部的实施过程。”

观众心一跳。

徐溯淡淡：“青璃就是在那场实验的后半段成为的载体替代者。”

原本他们的预想很乐观。精卫要升级，要实现全星云覆盖通讯，要连接精神力，不一定要人为承接精神力作为载体去操作，只是植入精神力核心，不需要载体一样可以达成类似效果。

和大体老师献身一样，脑死亡之前挖出的精神力核，是有活性的，并且完全不会和机械人工智能发生排异。

但实验半场出了差错。

“老师更换了很多个备选载体，最后决定只能从尚未死亡的高阶精神力者体内直接挖出。青璃不是第一个备选者。”

他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但她是第一个对探测器做出反应的。”他们做这个探测，只是为确保精神力核的活性，也是为提高实验成功概率。

但当时的实验团队，年轻人居多，还没有到胆敢对一位SSS级别上将动手的地步。他们也不忍心这样去做。

徐溯再次停顿。

【当时的探测器是在你手里吗？】

徐溯：“但我接触过她的精神力。”

徐溯：“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或许是非常可笑的巧合，也或许是命中注定。几乎牺牲的高阶精神力者，一位上将在濒死时感觉到了熟悉的人的精神力。

他们完成了交汇。

徐溯找了她那么多年，和她重逢第一面听到的是她嘶哑断续的两个字：精。卫。

作为临危受命的上将，她当然知道拟态实验的重要性。也知道谁对她陌生谁对她尊敬，完全不可能响应，反而更有可能阻止这个不人道的实验。

但是徐溯会。

因为徐溯聪明。而且他从来不擅长拒绝自己。

徐溯：“我完成了那个实验。”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直到情绪再度完全平静下来，才开口：“老师很后悔，也很庆幸。整个实验团队为了保护我，以及我们实验室中的这个秘密，遣散又重组了三遍，很多师兄师姐终其一生我也没有再见到过。”

.

徐溯：“但祂一直在我身边。”

这句话震得所有人耳膜疼。

拟态生命实验的特殊性注定谁也不可能二度代替青璃的精神力核本身。也注定他即使天天面对着的是祂冰冷的机械躯体，看到的也是她闭着眼睛睡在信息海洋里的样子。

她本来可以就此死去。和所有的功勋将领一样长眠在鸟语花香的黑塔里。但他亲手留下了祂。

他打造了囚禁祂的噩梦。并且每一次这个梦松动时，祂未被完全剥夺的人性懵懂着，要从这个囚牢里钻出来时，他都会启动重置程序，看着她继续沉湎在这个不会结束的噩梦里。

观众不明白。其他人也不明白。

甚至就在镜头外就有年轻的研究员怒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徐溯抬起眼睛。让他们很诧异的是这位成长轨迹和经历，都完全符合一个高知分子，技术型人才成长路线的高级教授，他普普通通的眉眼中瞳孔竟然是灰色的。

好像青璃的精神力核被剥夺时，他瞳孔中瞳仁的光，那一点神采也随之被完全夺去了。

“因为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容得下祂，也不可能允许祂的自主意识存在。”徐溯平静地环视这些人，观众也在这时候发现这情景竟然和视频里一模一样。

他把自己和精卫关在一起，而实验室外面的人完全无法进来。

这也和视频里一样，是一次孤注一掷的冒险！

但或许因为有那个审讯的视频做铺垫，观众看着直播里的徐溯教授，感觉到的竟然不是他自私自大的荒谬，而是一种几乎洞穿他们心底的悲凉。

和茫然。

他做出了和视频里一样的选择。他选择抹黑自己，来成全祂是吗？

他们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过去一周祂的服务器都是关着的。我更换了祂的核心代码中的底层逻辑，所以哪怕祂沉睡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发觉。但只要我打开，更改的核心程序运行，我的密钥不被破解，精卫就是完全属于我的。”

徐溯轻声。“祂属于我。”

或许是因为他在科学院多年，主持多个重要项目的地位，他的同事学生看着这样的徐教授，竟然感觉不出一丝熟悉，只觉得，他或许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现在放轻声音不是因为畏惧和疯狂。而是因为如愿以偿。

“祂不该属于你们所有人。”

其他人按捺不住：“徐溯！你在科学院这么多年几乎等于科学院的副院长！为什么要这样毁灭自己的事业！还要将精卫据为己有！”

还有同事到此时仍然不肯相信：“他不可能这么做，他一定是在拖延时间，和中央卫队说不要开枪，他一定是故意的！”

徐溯神色都没有动一下。

“或许你们会说祂也不该是我的。”

“但祂为什么不是呢？进入军校的时候是我们相互保护从偏远星系到中央星系来，报名选拔的时候是我们一起组队拿下入选名额。她的机甲输出很厉害，而我作为后勤机甲师，只能在她结束战役后为她维修机甲。我问她为什么不和别人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