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靠了多久，马上就要陷入沉眠之前，林沫然努力挣扎着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要去洗澡。”

施遂身体微微一僵，脑袋里掠过抱着怀里的人去帮忙洗澡的念头，但又知道似乎不太合适。

下一刻，林沫然挣扎着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你的房间在几层？”他问。

施遂没回答。

林沫然又问：“你还想再待一会儿？”

施遂还是沉默。

林沫然必须先起来了，要不就还想重新靠回去直接就这么睡了。

“我先去洗澡，那你就再待一会儿。”他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离开施遂的怀抱往淋浴间走去。

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

“我能、留下来吗？”

林沫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倒在洗手间的门板上。

第50章

还好林沫然身手敏捷, 没在最后时刻和洗手间门板来个亲密接触。

好不容易站稳身体转过身来，就看见也被他这一个踉跄吓了一跳的施遂赶忙站起来朝他走过来查看。

“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

林沫然连忙对他表示自己完好无缺, 接着又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施遂沉默了几秒，又冷静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能留下来吗？”

接着，他认真地问林沫然：“你不是说……让我说出来？”

林沫然听后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但紧接着他对着施遂点了点头。

对啊, 话是他说的，也是他希望施遂能这么做的。

“是的，”他说, “是我说的，你做得很好，很棒！以后也要这样, 心里想什么都要告诉我。”

接着他又问：“那你今天下午跑什么？”

施遂沉默了几秒，似乎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林沫然十分善解人意地引导道：“你是不是……在吃醋？”

怨就怨他自己也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界定才算是吃醋，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施遂的行为。

那一次詹姆斯送他回家, 他转头把自己锁进了二楼书房。

那次机场,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班机，说不定就是去接自己的，但也是像今天这样，掉头就走。

还有刚刚小苏向他讨吃的，施遂也是一脸不高兴地躲在门后。

在他看来这全部都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互动, 怎么能扯到吃醋上呢？

对面施遂抿了一下唇, 没有开口承认, 但一双看向他的眼睛忽然火热起来，带着某种明灭不定的偏执和占有欲。

林沫然忽然就想起来小的时候, 自己曾经送给施遂一个手工雕刻的小礼物。

本来他就爱做一些小玩意儿，送给不肯吃药的小孩子哄他们开心的，但施遂和其他人的情况不太一样，于是林沫然就为他做了最特殊的一个。

但好巧不巧，他把礼物送给施遂的时候被另一个小孩儿看到了，那小孩儿缠着林沫然给也给他做一个，林沫然被缠得不行，于是也顺手给那个小孩儿做了一个，虽然没有施遂的那个精致，但一眼看过去好像也差不多。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自己送给施遂的那个，被扔到了窗户外面。

虽然事实证明，那个东西后来又被施遂偷偷捡了回去，一直等到林沫然死后变成阿飘才在施遂的百宝箱里看见，但当时他真的以为施遂不喜欢，所以把它扔掉了。

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他不是不喜欢那件小礼物，而是不喜欢别人跟他有一样的。

如同现在，他不喜欢自己和其他人亲近，哪怕只是普通朋友那种亲近。

林沫然在这一刻的沉默让施遂像是猛地清醒了过来，他很快收敛了眼眸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偏执和热烈，有些懊恼地垂下了眼帘。

林沫然立刻反应过来，这样的时候应该立即给予施遂肯定，否则他好不容易表露出来的真性情从此以后就更难展现了。

是啊，时间久了他真的快要忘记了，其实施遂曾经是个病人来着。

而且在他死后，他又重新陷入了病症中，最终惨烈死去。

想到这里林沫然立刻上前抱了施遂，但又忍不住笑着道：“还真是吃醋啊？没关系，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那我就可以跟你解释，你不用吃醋的，我跟他们都只是朋友，不管是普通朋友还是要好的朋友，都跟和你的关系不一样。”

接着，他又送开双臂，退开一些仔细看着施遂问：“你知道现在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施遂又开始放肆且热烈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似乎郑重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彰显它的重要。

林沫然便又换了个问法，问：“你喜欢我吗？”

施遂抬手，用力地将他抱紧怀里，认真地在他耳边说：“喜欢，我喜欢你。”

林沫然开心地笑了，但鼻头却有些酸酸的，施遂的这个喜欢说得太晚，好在也还来得及。

他欣慰地回应道：“我也是一样的，喜欢你，不喜欢别人。所以，你以后都不需要吃醋，也不要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你不高兴可以告诉我，但你要是转身就走，那我就会以为你是讨厌我，不想理我，那样我就只能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然后就再也不去找你了，知道了吗？”

施遂很认真地听他说完，又很认真地回应：“知道了。”

两人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施遂又开口问了一遍：“那，我能留下来吗？”

林沫然确定了，施遂这次是真的出息了，不是假的。

“可以啊，那有什么不行的呢？”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说道。

不就是睡一起嘛，他们又不是没睡一起过！

“我先洗澡，你要洗吗？”

林沫然口不择言地问道，问完就立马闭上了嘴，他在说什么！

“嗯，我去拿我的行李。”施遂看起来比林沫然镇静多了。

林沫然进了浴室，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

他们的确是在一张床上睡过，小时候就在一起睡过，但那一样吗？

还有，那天他们也的确是在沙发上抱着一起睡过，但沙发和床能一样吗？

要不然……今天也睡沙发？

林沫然忙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甩出去，心说怂个毛啊，该怂的明明是施遂好吧！他连个喜欢都不敢说，还是自己逼着他说的。

想到这里他没那么怂了，但还是觉得今天的浴室分外热。

磨磨蹭蹭洗完澡，拿浴巾擦干身体，林沫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拿睡衣进来。

之前他自己住在这儿，洗完澡浴巾随便一裹也就出去了，但今天……

施遂说回去那行李，这会儿应该不在他的房间里了吧？

林沫然悄咪咪拉开浴室门，就看见抱着他的睡衣倚在墙边等着的施遂。

林沫然：“……不是说去拿行李？”

施遂：“我让小娄给我送过来了。”

林沫然：“哦……”

他接过睡衣把门关好，整整齐齐把睡衣穿好。

其实……他们小的时候还一起去镇上的浴池里洗过澡来着，当时他还想要帮施遂擦背，但被拒绝了。

当然，他也没能指使得动施遂帮他擦背。

不过那时候他们很小，他才十二三，施遂比他大三岁，但也看起来瘦瘦的，不像十五六岁孩子那样高高大大。

一直到后来那家伙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个子一下子就蹿得很高，整个骨架也宽大起来，不再是从前瘦瘦弱弱的样子。

后来林沫然飘在施遂身边，也无数次看过他脱光衣服洗澡时候的身材，很结实、很有料，身高腿长窄腰宽肩……

林沫然连忙打断自己的想象，心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他做鬼那会儿没有实体没有知觉不懂得脸红，重点是他也没地方躲。

现在他重新做人了，得重新拾起做人的礼义廉耻。

林沫然穿好睡衣出去之后，施遂便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