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952)
打仗这件事,是永远不嫌钱多。
……
广阳王府。
听说宜阳王来访,谢云然与昭熙不由相视一笑:差不多也是到时候了。
因为昭熙身体的缘故,再加之广阳王府捂了这么个大秘密,谢云然一直深居简出。但是再怎么深居简出,娘家人的探望总不能次次都拒了。尤其谢冉来得勤快。谢冉原本就聪明细致,府中人又不能总拦他,多来几次,便看出了端倪。谢云然见瞒不过,索性与他明说了。谢冉听到他阿姐竟然杀了人,脸都白了。心里寻思特么她阿姐找了个惯常杀人放火的姐夫,真是近墨者黑。
这时候再想起他阿姐答应改嫁广阳王前后异常,便知道是早有预谋。一时后怕,倒又恼恨起他阿姐瞒他:广阳王虽然盲目,终究是个男子,要当时凶性上来,恐怕他阿姐不能幸免。谢云然哄了他好一阵子方才好了。
当时韩陵之战尚未有结果,谢云然心里发愁,也不敢向昭熙透露半分,全赖谢冉与她解忧,分析说韩陵之战虽然胜算不大,但是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待昭熙伤好,找了机会出城,事情尚有转机。
谁想韩陵之战竟然是大胜了!
昭熙这头又惊又喜,又深为遗憾。喜的是能打出这么个结果,大仇得报;惊的是他这两个妹子如此强横,他从前对于妹妹的全部构想,到这会儿算是被毁了个干净。三娘订了亲也就罢了,嘉言——
嘉言从前可晕血。
想起来未尝不是心疼。
如果他在,如果他能上战场,又哪里需要两个妹子这么拼命。比起年初,他如今身体已经大为好转,至少是行动自如了,再过得月余,能再骑马射箭也未可知——但是他这会儿还被困在广阳王府,不得出门。
他私下里与妻子说:“总要赶在最后一战之前——”
他心里明白,如果寸功未立,也不曾与这些人并肩战斗过,他虽然贵为天子,但是说到人心与服众,恐怕是有不够。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总让人觉得惶恐。
但是如论如何,韩陵大胜、元昭叙授首的消息传来那天,他是美美地醉了一场。他想他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他们兄妹都在,团圆可期,该是能瞑目了。
……
宜阳王心里是崩溃的。
唯有他知道他这个瞎侄儿的能耐。十九郎那个竖子,当他的金山银海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五郎这么多年不容易,难得他张嘴要什么,虽然说一半家产让他心头滴血,为了娶个侄媳妇儿,他也认了。
这下好,眼见得人家要打上门,开口就要他去见谢氏——尼玛这么没胆,当初又怎么逼得人家不得不改嫁?他去见谢氏,还能让五郎与谢氏和离不成?就算五郎肯离,那也得十三郎还肯收啊!
他觉得自己虽然是个无赖,要说信誉,却比龙椅上那位要好得多。
他这辈子,官也做过,仗也打过,贪也是贪了,最后认识到自己不是这块料,也就认了,剩这么个空头爵衔撑门面,人家不来欺负他,他也不想着整人——上回在郑忱手里摔的那一交够他受的了。
谁想——
五郎自成亲之后,过得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莫说他了,冯翊去几次都没见到人,冯翊都气坏了,回来与他嘀嘀咕咕,说得亏五郎没机会继承大统,不然妥妥的要美人不要江山。还让他笑话了。
他带着这个目的去五郎能给他好脸色看?
便五郎谅解他的苦衷,他心里也过意不去——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然而背后跟着羽林郎,他哪里能说个不字。宜阳王苦着脸,让看门的老苍头进去禀报。老苍头很快就回来了:“王爷请宜阳王进去。”
招待得很客气,酒水,鲜果,各色小食,轻歌曼舞,异香盈室。宜阳王心里越是发慌。他这个侄儿能耐是能耐,性情却是有些阴,他们这样的血亲,他一帮儿女当中,除了冯翊,其余也不大上门。
当初冯翊被封公主,姊妹弟兄眼红,他就是一句:“他应得的,不然你常去探望五郎?”
封住所有人的嘴。
他这里忐忑不安,跟来的羽林郎却是惬意。如今天子不安,宫里头氛围也是诡异,能出这趟差事,对方是有名无实的空头王爷,都盘算着能美美敲一竹杠——瞧这里美人歌舞,就知道家底薄不了。
等了一刻钟有余,主人家还不出来,羽林郎也坐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问:“怎的广阳王对王爷这个王叔也能避而不见?”
初冬时节,宜阳王擦了一把汗,强撑着说道:“你们也知道五郎眼睛不便——”
“广阳王不便,王妃也不便么?”
“谢氏自然要服侍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