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919)

作者:绿梅枇杷

“不知道,总要年后再做打算吧。”冯翊懒洋洋地说,她不关心这些,那是男人的事。

冯翊也是被困住的人,广阳王淡淡地想,虽然她的眼睛是好的。但或者是,大多数女人都被困在宅院里。

外头、外头有什么?狂风暴雨。

“圣人和华阳……”广阳王突兀地冒出一句,“阿姐希望谁赢?”

冯翊:……

“我说了又不算。”

广阳王于是笑了,真的,她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谁赢不都是他元家的江山。谁赢了不要钱,不要兵?他有钱,宇文手里有兵,虽然不是太多,这乱世里,也足够让人忌惮了。尤其是在洛阳。

只要是在洛阳,他们就能好好地过下去,无论德阳殿里坐的是谁。

……

天渐渐就黑了。

谢云然之前提过不大办,也确实大办不起来,无论如何,广阳王的眼睛总是不便。都为了他着想,也没有另置青庐,也没有请太多的亲友,尤其是谢家那头,就只让谢冉送了亲,然后就都打发了出去。

人都知道她是再嫁,不能太计较。底下嚼舌根有提起,说她初嫁不顺,再嫁又嫁了个瞎子,连从前与她订过亲的崔九都死得不明不白,这克夫的本事,与她那个搞事的小姑也算是不相上下了。

当然谢云然不在乎这些,她已经将玉郎托了母亲,再没有后顾之忧。

她想不到真相是这样的,是她连累了昭郎。她不明白广阳王怎么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执念,她并不觉得是因为她。或者是因为他的眼睛,或者是因为当初订亲再退亲,总之——都不会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些话,她也不能与旁人说,连四月都不能泄露半句。

她赶在成亲前把四月许了人。四月起先不肯,哭成了个泪人。她与她说:“我再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不能时时回来,玉郎身边没有人,我心里总放心不下,就只能托付你了。”她这才应了。

谢云然也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就该在始平王府的时候给她找个好人。当时没来得及,如今是不能够了。但是也好过——

她只能尽可能多地给她备了嫁妆,尽这一点最后的主婢之情。

七月和十二月跟她进了广阳王府。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屋里点了灯,灯是给她备的,他用不上。婢子都退了出去,脚步声慢慢近来。他走得不快,即便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其实再没有见过他——父亲说她小的时候见过的,她记不得了。父亲和母亲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肯再嫁,赶在这个时候。虽然三娘那头胜算不是太大,但是昭熙失踪尚未满一年,再等等也无妨。

父亲疑心她是因着那些来提亲的泼皮,安抚她不要多想,阿冉也这么说。母亲就一直哭,说:“这样不好。”

她从前拒绝过的,如今再嫁,她怕他待她不好。

她安慰母亲说:“不会的,他如今再上门提亲,是他还惦着我。”

父亲也觉得不好,他还是喜欢昭熙。

他们都不知道,昭郎就在这里。谢云然忍了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谢云然微抬了眸光,看到走进来的年轻男子,他长了元家人的眉眼,清隽如流云的气质,他眼睛里没有光。

“云娘。”他“看”了她许久,方才开口。

方寸之地,谢云然没有应声。她抬头看他的脸,她想不明白,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竟然能长了这样云淡风轻的眉目。

他慢慢走过来,并不显得笨拙,也没有碰倒东西,就像一个健全的人。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云娘。”他再喊了一声。

“……王爷。”谢云然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僵。

广阳王微微一笑,他听出她声音里的怯意,他伸手抚她的面孔说:“不怕……”

谢云然没有动。他的手指纤长柔腻如女子,不像昭郎,昭郎的手是有一点粗糙的,她想。

“我会好好待你。”他低声说。

谢云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件事的荒谬荒唐,在她承受范围之外。他说他会好好待她,他做出这样的事,他说他会好好待她?偏生是这样无辜和专注的面孔,如果不是郑忱,她几乎要以为是她误会了。

他伸手来摘她头上钗环。

谢云然躲闪了一下:“王爷——”

“嗯?”

“我有几个事,想要请教王爷。”

广阳王收回手,眼皮也微微垂下:“云娘想知道什么?”

“王爷怎么会想到要娶我?”

大概每个女子都会这样问?广阳王想。

他摸了摸她的鬓发,她的鬓发柔软。他说:“云娘大概是不记得了,云娘是我还看得见的时候,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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