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736)
“建安王他没有……”
“不是中毒……”
七嘴八舌,有人笑弯了腰,有人直接笑出眼泪:“建安王好福气……”安业一面笑一面说道,“王妃再仔细看看,末将瞧着,建安王像是被鱼刺卡住了,王妃是北人,大约没有见过……”
“王妃还是赶紧,迟了恐怕建安王当真……”
“王妃你看好了,从安将军到小人,可都是手无寸铁,绝无伤人之意……”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捂在嘴上的手到这会儿方才松了,嘉语勉强转过头去,萧阮已经卡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请王妃使劲拍建安王的背试试……”
“王妃莫怕,末将不过来就是……”
安业之前还觉得萧阮说他的王妃“出身将门”有所夸张,如今瞧着这位大力拍他胸背这手劲,不由自主一阵牙疼。再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没有错,确实是将门出身无疑了。
萧阮大大吐了一口血,总算缓过气来,也是一脸的眼泪——卡的。却反手抱住嘉语道:“莫怕,有我在。”
嘉语:……
她真心觉得,她还是死了算了。
帐中又是一阵哄笑。莫说安业这许多手下,就是安业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建安王多半是真熄了南回的心了。连吃个鱼都会被鱼刺卡个半死不活差点闹出人命,他好意思说他是南人?
大抵也就是先太子夫妻有这么个心愿,至于建安王……安业忍不住微笑了,他还在喁喁细语,哄他的王妃呢。
“……安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怪我,没与你说清楚,今儿原是安将军谢我前日给他解围……”
“哪有!三娘是没有见过被鱼刺卡住,在南边这种事多了,安将军他们是见得多,自然知道,三娘如何能知道。”
“鱼刺卡喉也是会要人命的,今儿要没有三娘在这里,保不定为夫就……”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萧阮又长身而起,对着帐中将士团团作了一个揖,安业等人哪里敢受,纷纷避让,安业道:“建安王这是——”
“我娘子面皮薄,今儿这桩意外,还请各位严守口风,我在这里谢过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安业嘴上只管应着,心里却在想,华阳公主没有说出来的那半句话,待出了洛阳、出了洛阳又怎样?出了洛阳她就有粮了么?
“建安王放心……”
“王妃那是、那叫什么来着……”岳同挠头,安业接道:“鹣鲽情深!”
“对对对,就是那个鹣、鹣什么来着……”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安业瞧见她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应声,便知道萧阮所言不虚,又四顾狼藉,岔开话题道:“怕是这帐中气味腌臜,熏到王妃了。先前建安王不是说过王妃出身将门,想观我军容么——不妨跟我来!”
“去看看可好?”萧阮柔声问,一面给她理了帷帽。连鬓发都乱了,可怜见的。
素日里待他只管冷淡,生死关头慌成这样,还说不想与他南下,萧阮唇边一抹转瞬即逝的轻笑,他要不捂住她的嘴,恐怕……
却听嘉语低声问:“都是殿下的安排么?”
“什么?”
“我是北人,殿下又不是北人,如何不识鱼刺。”嘉语冷冷道,“就是今儿带我过来,恐怕也都在殿下计算之中吧。”
她不过是个幌子。
她不过是他带过来的一个幌子,让安业安心而已。
“你看你,又多心了,”萧阮笑吟吟地道,“有什么话都回府再说,安将军说得对,这帐中气味实在腌臜难忍。”
萧阮不知道嘉语是如何看出来的,也许她理所当然能够看出来,但是嘉语这个话,多少有些冤枉他。
他带她赴宴,是一片好心。他能够谅解她对他的戒备,他试图把自己剖开给她看。这对他来说不容易。他的世界原是见不得光,无论是他在金陵的过往,还是在洛阳,他从来不是清白的。
他认识的人,他出没的场合,他使的手段与心机,旁人看他光风霁月,只有他自己知道底下的魑魅魍魉。他不避她。他给她看,看得多了,兴许她会对他多一点信心,信他……不会再丢下她。
但是他很快发现带上她同行的好处。
自污是一种简单粗暴、但是行之有效的手段,用来传达“我没有野心”这个信息:秦时武成侯白起临战索赏,汉时张良辟谷仙游,都是前车之鉴。以至于受贿、醉酒、装病、求田问舍、游猎无度……他这招叫沉溺美色。
能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呢。
三娘绷得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