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723)
然而值此之时,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陆五娘虽无言语,看向夫君的目光里登时多了那么一丝难过。元祎炬踌躇了片刻。要换别的男子,哪里在意这个:男人干大事的,女人只管生儿育女,打理后宅,外头的事,轮得到她们过问么。
但是元祎炬恰恰是个异数。他家里人口单薄,除了宫里的明月,就只有陆五了。因解释给陆五听:“昨日宋王与华阳大婚,青庐走水,十三弟突然出现,救出了华阳。”
陆五娘“啊”了一声:“青庐走水?”
“已经没事了。”元祎炬说,“任九却是胡搅蛮缠——圣人进洛阳,始平王妃当时就带了六娘子、三郎出城。如果能走,华阳与世子妃为何不走?想是其中有缘故,为夫……”他停顿了一下,“任九想拿娘子性命逼为夫,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陆五娘“嗯”了一声,叹息道:“谁料得到——”
“我听说……”任九打断她,“京兆王当日屈死,王爷兄妹被拘于宗正寺,是太后下令,才得以重见天日。”
元祎炬不吭声。
“我还听说正始四年,王爷兄妹进宫为太后贺寿,是始平王妃带了小娘子才得以见到太后,王爷也才得以进宫长驻为值阁将军。”
这是来摆恩情索要回报了?元祎炬心里越发不自在。不错,他们兄妹得以重见天日是太后的功劳;他们兄妹得以活得像个人样,是得了始平王妃的助力——但是那于太后,于始平王妃,都不过举手之劳。
如今他搭救昭熙夫妻,却是要命的事。
“正始五年秋,李家兄妹西山遇伏,是世子收留,方才得以活命——如果李家兄妹全军覆没,”任九笑了一笑,“当然兴许,也没王爷什么事了。不过我又听说,那之后,世子去祭酒家提亲,是王爷做的媒?”
元祎炬冷笑道:“始平王叔府上被围,谢家倒是隔岸观得好火。”
任九:……
这话却是屈心——谢家并非没有动作,只是不便摆在明面上说。
却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一拱手,掉头就走。
“郎君留步!”这次叫停的是陆五娘。
任九道:“王爷不肯出面,我也是无可奈何,如今时间紧迫,我还须得往别处求人,就不多叨扰了,方才伤了王妃,还请王妃多原宥。”
得,这里索性就不提元祎炬了。
“可惜什么?”元祎炬却出声问。
“王爷想不通可惜什么吗?”任九冷笑一声,“王爷都想不通我可惜什么,先前怎么就答应让我单独面见王爷与王妃呢?”
元祎炬:……
元祎炬心里也是怨念的,他之前答应单独见他,不是以为他是随遇安的人嘛:他猜是随遇安曾为郑三效力,如今新君追究,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才使了个紫衣美人前来。
谁特么知道紫衣美人是个男儿身啊。再说了,他对权位有点念想,这不很正常么。如今谁对那个位置没点念想啊。没念想他元昭熙怎么不早早投了诚,顺便带上他爹他妹子他弟弟?不过再品咂任九这两句话,心里猛地又一跳:他在暗示什么?
旋即失笑:他能暗示什么。一个寒门出身,最高职位不过是羽林卫副统领——还是元昭熙上任之后提拔上来的小子,他要有这等通天的眼光与本事,怎么这么多年,就混了这么个不上不下?
且不说如今始平王鞭长莫及,就算他归来,也就投诚与造反两条路。投诚的话,元祎修能信他什么,无非慢慢架空,慢慢熬下去,一条沉船;要是造反,成败还在五五之数,就算成了,皇位是他家三郎的,兵马权势是始平王父子的,有他什么事——当然如果这里卖个好,日后多少分一杯羹。
不过,和需要他冒的风险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元祎炬觉得可笑,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一场同袍的份上,我就不往上报了——戴上你的面纱。”
却听陆五娘说道:“任郎君什么打算,可否透露一二?”
“五娘!”元祎炬皱眉道,“这等机密,不是你我该听的。”
陆五娘看了他一会儿。
那目光看得元祎炬心里咯噔一响。
陆五娘道:“我就是想起正始五年,我阿姐出事之后,家里求告无门。”求告无门的苦头,其实元祎炬吃得比陆五娘要多,不过他之后算是翻了身,至少翻过身,陆家却一直到如今还半死不活。
元祎炬干咳一声:“并非为夫不肯援手,但是如今羽林卫零散,各有家门要顾,就算为夫一时血勇,无人无粮无兵甲,也难成事,何况华阳与世子妃当初破城时候不走,还不知道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