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703)
他竟然没死……竟然就在城里,真是太险:这要是他暗地里召集羽林卫,局面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人都说天命,这就是天命罢。天命在他!
特别昭熙如今受了伤,他名正言顺软禁他,只等始平王前来,看他是幼子幼女权势要紧,还是长子长女长孙要紧。元祎修把玩着玉如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大丈夫无所谓妻子,不过始平王素来英雄气短。
到时候……他倒不急于夺他兵权,不是还有个元昭叙么,元昭叙可是他亲侄儿,有的是功夫慢慢架空。
十九娘和她的这个哥哥,该有很多话说吧。
最好是元昭熙就剩了一口气……他家三郎又小,那元景昊也没别的可选,元祎修思忖道,即便他如今还好,他也会让他只剩一口气的。元景昊能怪谁呢,要怪就怪华阳吧,要不是她——
也是怪了,他这么多人手,竟然没能看住。要不是元昭熙横插这一竿子,没准就让她假死出逃成功了。
看来这宫里……还是需要大清洗啊。元祎修的笑容渐渐沉下去。
……
祖望之的笑容也沉了下去。
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安业横死宋王府,据说是被宋王心腹一杯酒送的上路。紧接着宋王这个亲信也死了。安业的部将来得太过及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个局。而宋王无疑已经深陷局中。
偏偏并不容易解:一个人、几个人或者有能力思考其中的蹊跷,但是群情激奋,所有人都会被带进去,这时候还能冷静的人,往往会被指责被收买,或者不想为安将军报仇。特别是在有心人的鼓噪下。
姜舒几个这时候应该已经回了军营。这一晚,忙乱的人实在太多了。
青庐走水的罪魁祸首不难猜,华阳这一遭算是弄巧成拙。他们兄妹都落进元祎修手里,始平王还能扛到几时?
这些消息,他都瞒得死死的,不但瞒住了嘉言,连姚佳怡都没让听到风声。如果局势继续恶化的话……祖望之默默盘算着,也许是时候让她们多少知道一点了。
……
洛阳人是越来越看不懂洛阳的局势了:宋王成亲次日,宋王府被江淮军围了。为安将军讨个说法的呼声尘嚣日上。远远看热闹的人把整条街都堵住了。人指指点点,说这位原是金陵的建安王,如今华阳公主的驸马。
“那说来说去,不还是他们南蛮子自己打自己么?”有人就不懂了。
“可不是。”要不是自家皇帝刚刚被太后杀了,估计人群中不少能爆出“骨肉相残”之类的话来谴责。
又有人想起:“华阳公主,不是始平王府那位么?”能说出这等话的,自不是贩夫走卒。
有人应和道:“正是。始平王、始平王妃都不在京中,据说只有世子来了。”这位是以讹传讹。
“吓?”有人大吃一惊,“世子,哪个世子?”
“自然是始平王世子。”
“始平王世子不是已经……”
人还在七嘴八舌说得热闹,有人已经悄然抽身。始平王世子没死,现身宋王府,可不是件小事。
“是这家子呀……”有人叹息。
一句话,有人想起前年西山兵变,有人想起更早的英雄救美,有人叹息命运多舛——去年年中世子成亲也是杀了一场,如今轮到公主,怎么事事都不顺呢。不过话说回来,今年整个洛阳,可有顺的?
死了皇帝,死了太后,光皇帝都换了仨,南蛮子的兵至今还在洛阳还没走呢,瞧这情形,也是难以善了。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府里倒还安静。萧阮借故拒绝了元祎修的宣召,一直忙到天亮才歇,也没功夫再去和嘉语说几句——不过谅她也没醒。到午时起来,便得到围府的消息,小厮顾回说:“长公主请殿下过去。”
萧阮“哦”了一声。宋王府里被称作“长公主”的自然是彭城长公主。料想也是该叫他去问话了。
昨晚闹的两场,一场死人,一场起火,彭城长公主都能站在他这边压阵,实在让他心存感激。反是他母亲一直没有来。他和三娘成亲,母亲不喜,他是知道的。然而两下对比,心里也不是不难过。
母亲一向都是冷性子,他只能这样与自己说。
又问:“始平王世子醒了么?”
“醒了。”顾回说,“王太医和孙内侍还在外头候着。”意思是还没让他们知道。瞒过内侍容易,王太医却不可能瞒太久。
“有人去报与王妃了吗?”萧阮问。嘉语既然已经与他成亲——且不论真假,府中上下自然改口称王妃。
顾回道:“尚未。”
萧阮点了点头,那自然是苏卿染的意思:是免得节外生枝——要不要把元昭熙交给元祎修的主动权,必须要握在手里——还是往彭城长公主住的回音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