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420)

作者:绿梅枇杷

包括嘉言,谢娘子,甚至母亲,还有……阿娘。

并不是她一个。

既然是做戏,总需要给点真东西给人看。但是她气恼得格外厉害,她说:“你信她,你不信我?”

他当时怔了一下,这并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三娘也没有把她怎么样,相比贺兰氏……对苏卿染,是真个手下留情了,怕她寻死,下药软禁起来。他去见她的时候她才醒,还以为是黄泉相会。

待听完他的解释,她脸色就变了。这句话里有多少微颤的音,只有他听得出来。原本他并不觉得这是多么难以解释的事情——并不是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计划,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死了,三娘也以为他要死了。

他是劫后余生,她何尝不是,萧阮默默然,这件事中每个人都有必须承担的,三娘承担名声上的损失,固然后期可能挽回,但是也有可能不,不可挽回的也许是宫姨娘。她没有提过,但是他知道她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必须承担的,也许是苏卿染的质疑,但是更可怕的、更可怕的也许是阿娘,她说她不忠不孝,无情无义——那也许是真的,他当时就不该出现,不该去始平王的营帐,不该在于瑾箭下护住华阳。

他有他的责任,那些关于金陵的梦,从父亲到母亲,从十六郎到苏卿染,都压在他的肩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很想、很想睡上一会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谋,清清静静,睡上一会儿。

她说:“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就、我就原谅你。”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亏欠了她什么,他有什么需要她原谅,但是他竟然就这样信了,他醒了过来,看见她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冬夜里的静好。

她会原谅他,她说她会原谅他,这样一个可笑又荒谬的理由,让他醒了过来。

如今不肯原谅他的是苏卿染,萧阮按了按太阳穴,她说她需要静一静,然后她走进了阿娘的庵堂。

“你迟迟不肯走,是因为华阳?”等得太久,十六郎终于没忍住,挑明了问。

萧阮又怔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这一走,大概要许久才能回来,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要问她。”

要选一个合适的时候,比如大年初一,一年新的开始,新的晨曦,新的……起点。

“殿下你——”

“我想要娶她为妻,”萧阮淡淡地说,“多耗一晚而已,是值得的。”

十六郎心口一堵,这不像是他认识的萧阮了,他认识的萧阮,根本没有这许多儿女情长,只有金陵,只有金陵才是他的目标,其余,不过一个温柔的假象。但是……听说人经历过生死,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

难道他也——鬼迷了心窍吗?

华阳当然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贺兰氏好,十六郎别扭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承认,也许在这段时间里,他舍死相救,她悉心照料,没准、没准……十六郎决定换过一个话题:“这回真能打起来么?”

“真能。”萧阮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然皇叔也不会派于瑾过来,于瑾也不会这样汲汲于我的生死,何况——”

他笑了一笑,何况还有郑忱相助。小皇帝是早已跃跃欲试,郑忱自然有法子说服太后,两宫决心一定,这朝中上下,难不成还有人抗命?这大半年里反反复复,奔走,说服,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吗。

为了……不利用婚约,不利用他日后的妻子,堂堂正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南下。

萧阮总想着南下,但是想着南下的却不止萧阮。自高祖之后,近五十年,虽然南北休战,但是燕朝无一日不想着南边的花花世界。

除了……边镇。

“这天气!”谁进门来都得先跺一跺脚,抖掉一身的雪,雪落到地上,片刻就化了,“冻死老子了……还好你这里有火。”

火边上擦刀的年轻人笑道:“除夕嘛,除夕的火,十五的灯,总要烧上一会儿。”

“我呸!”进门的粗豪汉子啐了一口,“还灯呢,口粮能按时下来就不错了……小子,你听说没?”

年轻人撩了撩眼皮:“新来的镇将吗?”

“我就说了,”粗豪汉子一拍大腿,“咱们这怀朔镇的幢主,谁都鬼不过你小子——猜猜,是个什么人。”

年轻人笑道:“是哥哥你爱重我——能发配到咱们这地儿来吃沙子的,总不会是什么得宠的人物。”

“这你可猜错了,小子!”粗豪汉子兴奋得哈哈大笑,凑近来,一股酒气直冲进年轻人鼻子里,“听说是个王爷。”

王爷也有不得宠的,年轻人心想:洛京的王爷多了去了——只是无须与孙腾抬这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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