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363)
谢礼:……
这小子方才还说他爹要上门提亲呢,怎么这会儿还得去求?
明明是说了谎,谢礼心情却好了不少,脸上还是板得一丝儿笑容都没有:“一派胡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情愿不情愿的!”
这一句骂得口不对心,连元祎炬都听出来了,因知谢礼的名头,不敢放肆,却低了头,嘴角抽了抽。
昭熙更是大喜,口舌也便给了:“广阳王说曾与谢娘子有旧,又是祭酒学生,小子、小子就怕谢娘子为难。”
“如果她为难,你又如何?”屏风后那女声又问。
昭熙再怔了一下,这个女声如此犀利……如果谢娘子为难,如果谢娘子也有意广阳王……广阳王他也见过了,谦谦君子如玉,未尝不配,然而……然而就像元祎炬说的,情投意合有多难得。
——他明明不过是见了她几面,说话也不过百句,不知怎的,却切切以为,这四个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然而那有什么稀奇呢,卓文君还只听了司马相如一曲呢,又何曾见过面,何曾说过话?
恍惚,竟想起在信都时候,萧阮与三娘夜语,萧阮问:“你是真的……很害怕吗?”他在帐外,也听得出这语声里的犹豫与黯然,然而在三娘回答说“是”,之后,他反而淡定了,他说:“那么,我去与始平王说罢”。
昭熙长舒了一口气,不,他不是萧阮,他不会做这样的选择。他说:“如果谢娘子为难,那想必是她还没有看到我的好处,我会求祭酒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证明,我能比广阳王兄做得更好。”
“你比他好?”谢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读过几句书!”
昭熙:……
重点呢?
连屏风后谢夫人也撑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见鬼,这是挑女婿,不是挑学生——不过,要没入他的眼,他才懒得挑呢,瞧之前多和颜悦色。谢夫人想着,给四月使了个眼色,四月会意,含笑去了:这可是大喜!
倒不是谢夫人瞧不上广阳王,那孩子命苦,没了爹妈,眼睛又盲了,心地却好,性子也柔和,然而……
照理,他不嫌云然容色有损,她也不该嫌弃他眼盲才对,但是道理是这样的,人心不是这样的。自家孩子,莫说只是容色稍稍有损,就是真长成了个大••麻脸,那也是自家孩子,值得最好的。
想到这里,谢夫人竟也叹了口气。
外头谢礼早被夫人那一声笑得威严扫地,悻悻只道:“你都想好了,那还半夜里翻我家墙做什么,天不会亮了吗?”
昭熙:……
昭熙低眉垂手,一副“您骂吧,我听着呢”的姿态,把谢礼气了个倒仰,要不是关系到女儿终身,他这会儿恐怕已经甩手去了。
又瞪一眼元祎炬:“你做兄长的,也由着他胡闹?”
元祎炬:……
他这是躺多远都中枪啊。
谢礼发作了一通,气渐渐消了,这时候再来看这兄弟俩,元祎炬就不说了,他已经被归类入“闲杂人等”,剩下这个始平王世子,虽然醉了酒,又被捆绑了整晚,挨了不少拳打脚踢,然而这会儿正正经经站着,背脊挺直如标枪。
元家人都生得好,这句话谢礼从前也听过,到见了这兄弟俩,才真真知道,传言果然不假,虽然腹中空空,脸色还透着青白,眉目却还和画上去似的,芝兰玉树,莫过于是。想平生所见,宋王萧阮清贵,荥阳郑三美艳,而眼前这个元家少年,却是英挺无双——是个男儿该有的样子。
他平生重诺,然而再重的诺言,又如何重得过女儿。
谢礼道:“去,给九郎去了绳索,带下去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昭熙:……
“我呢?”
谢礼又看了昭熙一眼,不响。反是屏风后谢夫人笑了:“十三郎也一块儿去。”——她可不想女婿还没过门就落下病来。
“慢着!”谢礼却又道,“九郎且去,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世子。”
昭熙忐忑等着问话。
谢礼道:“你……是见过她吗?”
——还是只听三娘提起过?谢礼也是从少年时候走过来的,少年人贪色,他岂有不知。谁不想盼着儿女有个好归宿,然而这世间事,勉强不来——若非陆家女生事,眼前这个少年,他女儿也没什么配不上的。
昭熙道:“见过……两三回。”
两三回!谢礼又是一惊,云娘什么时候这么不知礼了:“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昭熙道:“就在宝光寺里,三娘在宝光寺里为二郎祈福,我常去探望,就、就路上碰见过两三回。”
这话不尽不实,却也不能说他说谎,昭熙心里微微有些得意,谢礼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家三娘有没有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