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219)

作者:绿梅枇杷

有时是只舞胡子,胡人装扮的小人儿,点头哈腰,劝人进食。

还有七巧板,九连环,姑娘见了,难得地笑了一下,说:“三娘是把我当小儿哄呢。”

因着这一笑,夫人和老爷都多吃了半碗饭。

又有难得的刺绣花样,画的是洛阳街头,城墙,街道,鳞次栉比的屋宇,酒肆,肉铺,布店,庙宇,行人,有叫卖的小贩,骑马的官吏,坐车的仕女,背箧的僧人,问路的游客,精细异常。

姑娘一见就爱上了,说要把它绣出来。四月又担心绣花熬眼睛,幸而隔天半夏就送书来了,叫她念给姑娘听,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俏皮事,姑娘听的时候,就忘了要绣,绣的时候,就忘了自己的病。

种种……华阳公主真是个周全人,四月想。只是这些都治标不治本,姑娘总有一日,须得面对现实,特别是——

半夏急切问:“你家姑娘最近有不好吗?”四月才要开口,就听得一阵吵嚷声由远而近——

“崔嬷嬷、崔嬷嬷,这里您进不得!”七嘴八舌,像是府里的丫头。

“我怎么就进不得了。”慢斯条理,偏又中气十足。

四月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不由一变,匆匆对半夏说:“你且坐,我去去就来——”

一面说,一面起身往外走。

还是迟了一步,这片刻功夫,人竟然已经到了院门口。回头看时,正对上半夏好奇的眼睛——那是个穿戴十分体面的妇人,被一群婢子追拦堵截,却是身手灵活,也不知怎么绕的,就绕了进来。

“崔嬷嬷、崔嬷嬷!”跟在后面的大丫头小丫头,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四月上前去,面上一板,喝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也不怕扰了姑娘清净!”她这一出声,哭的嚷的叫的一时都住了嘴,只其中一个穿水色红、看着有些身份的大丫头冲四月说道:“哪里是我们吵,是崔嬷嬷,非要闯进来。”

“崔嬷嬷?”四月两个眼睛一扫,像是到这时候才看到那位穿戴体面的妇人,微微皱眉道,“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崔嬷嬷是客,怎么待客的,还不送崔嬷嬷去侧厅,上饮子、果脯,好生招待着!”

参差几个应声,一左一右扶住崔嬷嬷的胳膊:“崔嬷嬷请!”

“四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崔嬷嬷却是冷笑一声,大力甩开丫头的辖制——她力气甚大,当时就甩得两个丫头先后趔趄退了几步,再要上来时,她已经上前一步,逼近四月,“我奉命来探望谢娘子,四月姑娘要赶我走?”

四月面沉如水:“崔嬷嬷言重了,只是我家姑娘在病中,不能待客。”

这个崔嬷嬷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之前都有夫人挡着,这老货在夫人面前也不敢放肆,每次都只放下东西,最多冷嘲热讽几句就走了。这次不知怎的,竟让她闯到这里来,这要万一让姑娘听见了……

只盼着这些丫头中有机灵的,找了人去通知夫人……

却听崔嬷嬷爽朗地笑道:“我可不是来做客的,正是听说了谢娘子身染恶疾——”

“崔嬷嬷慎言!”四月正要开口打断她,却被抢了先。循声看去,正是半夏。

半夏斥责道:“谢娘子不过偶尔小恙,怎么就说到恶疾了。”休妻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多言,窃盗,恶疾列第五,对于一个女子,不是可以轻易出口的评价。

崔嬷嬷笑道:“既只是小恙,怎么就不能探病了?老身虽然只是个奴婢,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奴婢,难道谢家庭训,就教了谢娘子不尊长辈?”

“你算是哪门子长辈!”四月和半夏心里都涌起这句话,却终究没有出口。她说的老夫人,是崔九郎的祖母,老夫人身边的人,做小辈的,依礼是须得敬着。可是她这等做派,却叫人如何敬得起来。

四月心里焦急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还没有赶到,到底有没有人去通知夫人。就算夫人赶不到,但凡有个能做主的能来,也好过眼下。半夏却是在想,要是她们姑娘肯进谢家就好了……

这一念未了,就听得一个请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所以,崔老夫人是派了嬷嬷来看我死了没有?”

是谢云然。

糟了!四月心里暗暗叫苦。

一时所有的目光都往谢云然涌过去,更准确地说,是都集中在她脸上。她自陆家回来之后,一直没有露过面,一应衣食都只四月过手,所以不仅外人见不到她,就是谢家自家人,也许久没见了。

流言蜚语,就是皇家也禁不住。高门大族多少家生子,枝枝蔓蔓的亲友,理不清扯不断禁不住的小道消息。都听说谢娘子毁了容,底下人也不是没有暗自思量过、揣测过,到底……毁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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